师无涯静静垂眸,凝神盯着她,良久才开口:“如你所愿,我?要死了,清秋。”
平乐要他在明日按兵不动,师无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明日的赏雪宴是二大王一党要动手的日子,京中官眷皆会?入宫,余下的京官翻不起?风浪。
师无涯以此和平乐交换,他要和清秋的婚事,平乐要她在京中按兵不动,官家尚在病中,只等着继位圣旨出来?。
这些事师无涯明白,但清秋却并不知晓,朝中动荡,清秋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明日的赏雪宴是一场鸿门宴。
“师无涯,你最好明日就?死了。”清秋勾唇冷笑,眼底一片冷意。
师无涯抿紧下唇,眼睫低垂,眸光怅惘,轻声道:“会?的,你会?如愿的。”
清秋蹙眉道:“你发什么?疯?”
师无涯一番胡说,引得清秋生恼,不过她倒乐意见师无涯去死,要她嫁给他,还不如让他去死。
“清秋,倘若我?死了,你能原谅我?,从?前的事我?们能就?此过去吗,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师无涯倾身上前,轻轻地拥住她。
清秋眉梢轻佻,冷声道:“你死了,我?会?原谅你。”
西大街街尾拐角处停驻着一辆宝马香车,幽幽墨香,飘出帷幕之间。
“公子,国公爷说了这桩婚事是没有办法的事,夫人为此也哭了一场,公子何必再来?看付二姑娘,付二姑娘品行不错,可我?见她对公子也没多用心……”观墨侍立马车旁,牵着僵绳。
王恒一袭白袍,与雪色同争。
“公子,不必为此伤心,汴京中的姑娘多得是想嫁给公子的,那付二娘子有何好的?”观墨盯着清秋和师无涯嘟囔道。
他瞧得出自家公子对付二姑娘情?深意重,可却看不出她对王恒有多深的情?意。
王恒为清秋远赴杭州,害得他着了师无涯的道,让他喝了十二碗酒,如今落下了胃病,清秋却从?未问过。
“观墨,这些话日后不必再说了。”王恒放下帷裳,垂眸温声道。
观墨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何尝不知,就?算他争得过皇权,却也争不过清秋心里的一寸之地,再般配的家世相?貌,在清秋眼中也不过如此。
师无涯虽无显赫的家世,但他圣眷正?浓,又与平乐公主?走得极近,显然?是依靠着二大王才得势,有了这一道圣旨。
他和师无涯唯一的差别,就?在于能否豁得出去。
师无涯可以依仗党争中的势力,可他却不能,他们一家誓死效忠官家,自然?以辅佐太子为主?,他和师无涯是天生的死敌。
“走罢。”
马车内传出一道文雅的声音,这声音落在冬日里生出几分寒意,引得观墨后背一凉,不过片刻,他牵着缰绳拉着马车往回去。
宅门前清秋早已推开师无涯,师无涯提起?红木匣子,唇边荡开极浅的笑,那笑不达眼底,仿佛含着一丝悲凉。
师无涯顺势往后退,将匣子塞进她的手中,“我?给你留了东西,你有时间的话看看吧。”
清秋一手拿着红木匣子,一手捧着圣旨,她仰头?见师无涯眼底浮起?些许怅惘,那没由来?的情?绪击得清秋心神震荡。
“我?不要你的东西,要死也别死在我?的面前。”清秋想将东西还给他,师无涯却转身上马,发尾红缨在白雪之中如同蜿蜒血痕。
日光明亮,长街巷尾,赤马红缨少年消失在雪色中。
“师无涯!”
清秋眉心轻蹙,扬声喊道。
师无涯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叫清秋捉摸不定?,她虽盼着师无涯死,却也不想是因她而死,他若真要死,就?死得远远的。
清秋抱着红木匣子回杏院,廊下光影沉浮,一道清影穿梭其中。
云露见清秋归来?,忙放下瞳瞳上前,“姑娘,这是什么??方才我?听?李妈妈说了,姑娘和王郎君的婚事……”
“罢了,不必再提此事。”清秋悄然?叹道。
退婚一事,王恒应当早已知晓,但却并未告诉她,甚至一如往常的回信,或许在王恒的心中,她或许也不重要。
“姑娘需要我?将这东西放着吗?”云露奇道。
清秋凝神看这雕花红木匣子,匣子上泛着些许泥尘,踌躇半晌,她道:“不用,先前杏院的东西都已烧毁了吗?”
云露眸光一沉,低声道:“姑娘先前的东西都已烧得透透的了,连灰都找不见了,大夫人说过些日子再让姑娘添置。”
清秋垂眸,柔声道:“既已成灰,就?不必在惦记了,嫂嫂添置就?一一收下罢。”
云露明了,清秋见瞳瞳在,便让云露将瞳瞳放回去。
清秋抱着红木匣子,只身一人进屋。
万箭穿心
日光洒进房内,菱花窗附着的白雪消融不少,书案宣纸画卷潦草收起。
雕花红木匣子约莫有十寸大小,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恍惚间,清秋觉着这小木匣子与被烧毁的匣子有些相似。
师无?涯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怪异,行事?荒唐,实在难以捉摸。
清秋静坐案前,斜阳金光落在房内,寒风从后背灌入,清秋一时无?措,她本想打开红木匣子,只?刚伸出手边听院中云露快步至檐下。
“姑娘,大夫人来送头面首饰了。”云露轻声叩门,扬声道?。
闻声,清秋起身收好匣子,顺手将匣子放至书架地下,事?后清秋推门见云露,晴光入室,青梅枯树下,吕汀英一袭鹅黄衣裙款款而来。
吕汀英面色如常,只?眼底泛着些不易察觉的冷意?,她命身后几个女使先将东西交给云露,随后牵着清秋的手快步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