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师无涯转过?身,背对着清秋,淡声道?:“清秋,我等着你杀了我。”
“师无涯——”
清秋扬声喊道?,却见他头也不回地翻出院墙,只余血痕。
趁着月色,师无涯在檐上飞步,不多?时便回了将军,将军府上的灯烛已歇,他推开书?房的门,从书?案镇纸下抽出一张画像。
那?是没?有眉眼的轮廓,他勾勒不出清秋的喜乐忧愁,百般模样皆落在他心头。
“你死了,我会原谅你。”……
因师无涯的话,清秋整夜未眠,师无涯的那番话不像是在玩笑,更?何况他如此信誓旦旦,恐怕是确有其事。
可他怎么?能叫王恒退婚,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窗外夜深雪重,棠院灯烛未歇。
清秋倚在窗边,瞳瞳蜷缩在火炉旁,菱花窗边的书页翻动,听?着簌簌风声,烛火摇曳间,清秋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两日吕汀英忙着找人修缮家中被烧毁的房屋,清秋则在侧院照顾韦南风,付彰因公务繁忙,只在家中待了两日便要回户部。
好在师无涯并未来?付家提亲,反倒是观墨前来?送了好几次礼,只是王恒仍未得空。
赏雪宴的前一日,清秋收拾着明日的衣裳,吕汀英倒是送来?不少新衣裳,首饰头?面皆在其中。
清秋随意挑了挑,剩下的便让云露收起?来?,日后就?不必再专门去置办新的行头?。
杏院已修缮得差不多,云露正?将东西往杏院搬。
天方明,雾色雪白,山云同色。
廊下透出熹微晨光,清秋只身一人抱猫回杏院,还未至杏院身后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稳健有力,却又十分紊乱,在廊下回声。
院中松柏常青,落雪覆在枝头?,日光下清透新绿。
清秋循声回头?,只刚见人影,李妈妈便从?她身后快步上前,着急忙慌的道:“姑娘不得了了!今儿一大早便有人来?下聘,宫里的人都出来?了。”
风声骤起?,簌簌雪声,压垮恒恒长青的松柏。
清秋心下一惊,转手将瞳瞳抱给李妈妈身后的婆子,忙道:“把?瞳瞳带回杏院,且叫云露看着,莫要再走失了。”
语罢,清秋与李妈妈快步行至正?堂,堂内韦南风与一华服太监端坐上首,韦南风前些日子病着,现下面色不佳,病恹恹的坐着,又因那是宫里头?的人不敢怠慢,格外勉强。
这太监是官家身边的常伴的林都知,先前在师无涯的谢师宴上清秋曾见过一次,如今是第二回见。
上首案上摆着一道黄澄澄的圣旨,林都知手捧茶盏,微微抬眼,看向踏雪而来?的青衣小娘子。
“你就?是付家二姑娘,付清秋?”林都知声音清透,传入清秋耳中却格外冰冷。
韦南风悄声叹息,转头?对清秋道:“这是宫里的林都知,快些过来?叩见。”
“不必,我?今儿来?这儿只是来?传个话,不多时便回了,付二姑娘命好,官家将你指给师指挥使,先前和国公家的亲事姑娘也别忧心,王国公前些日子已决心退婚了,不日便会?来?领回聘礼。”
林都知语调轻松,深不见底的眼瞳蕴着凉薄的笑意,他起?身宣读圣旨,正?堂里乌泱泱的跪下一批人。
清秋未置一语,林都知亦不在意她会?说些什么?,方才韦南风已问过他,他也不便多留,更?何况官家圣旨又有谁敢置喙。
宣读圣旨后,林都知朝韦南风一笑,恭贺道:“尚书夫人好福气,官家亲自指婚,平乐公主?和官家连带着大娘娘都为师指挥使备了贺礼。”
韦南风笑得发苦,见林都知喜气洋洋的模样,又不得不抬起?笑颜。
清秋讷讷的接过圣旨,捧在手上的圣旨比烙铁更?为炙热,十二月的寒气都无法消磨这份灼热。
她原以为师无涯是在骗她,毕竟前几日都无事发生,甚至观墨还来?送信,师无涯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能让官家为他下旨。
如今好似说什么?都晚了,师无涯的聘礼就?摆在付宅门前,可师无涯没有来?。
他求了圣旨,但在下聘时,却只是派了仆人送礼。
清秋指尖轻颤,唇边荡开苦涩的笑,她与韦南风将林都知送至宅门前,林都知只刚上马车,便见一赤马飞驰而来?,手提一红木匣子。
马背上的绀色身影踏着白雪而来?,长街留下细密的马蹄印,师无涯翻身下马,赤马乖顺的停靠在宅门前。
清秋凝眉,怔怔的盯着他。
前不久她才和师无涯大闹一场,撕开彼此的伤口,师无涯惯不会?低头?,而今竟然?来?寻她?
“师无涯,你来?做甚?”清秋横眉问道。
林都知见师无涯来?,只凭窗作揖,不多时便和宫人离开。
“师无涯,付家养你十几年,如今还要毁了清秋的婚事,师无涯我?后悔当日让付彰带你回来?,你要毁了清秋才肯罢休吗。”韦南风咬牙切齿,恨恨开口。
李妈妈拦着她要上前的冲动,清秋紧握圣旨,满目怨怼。
“清秋,我?有些话同你说。”师无涯收紧手中的红木匣子,并未搭理韦南风的话。
李妈妈见势拉着韦南风回宅,韦南风紧着一口气,转身回去。
天色渐明,落雪清白,风声绕过长街,吹起发丝衣裳。
“不是你要死的事,就?不要告诉我了。”清秋冷声道,“你有滔天的权势,用权势逼我?嫁给你,逼得我?和常也分开,师无涯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