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意。”道长说“我人生的意义可不在于装出我没有的身份,花费我负担不起的金钱,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去见识这个所谓的社会。到是你,一天到晚全世界的跑,这么大的茶庄全交给外人打理,心可真大。”
“有什么关系,我在不在又不影响茶庄的生意。”
“当然不影响,还不都是冲着你的名声来的。天底下谁不知道你的名号,酒仙忘忧君,茶神不夜侯。”
“世人过誉,浪得虚名而已。”
“我看你这虚名就是浪出来的。”
“对了,我来的时候见山头上的无字石碑碎了,少了一大块,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干你的活儿。”
“那些欠爪子的混小子干的,我教训过他们了。但修不好,有什么办法。”道长一激动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不少,随后他叹了口气儿,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归鸿,自己出去玩会儿吧。”
归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你应该明白,这是真人留下镇山的,从你师父起就开始由你们道观守护。如今石碑已毁,天动异像,你确还在这儿做糖葫芦?”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一年里有几天在这儿,要说责任你不比我少,但你承担了多少。”
不夜候叹了口气“都这样了,能怪谁呢?听天由命吧。”
“是啊,听天由命吧”道长解下围裙在不夜侯对面坐下。“神明的时代结束了啊。”
两人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沉默了好一阵儿。
不夜侯打破了沉默“这其实是我最喜欢的天色。一片纯粹的白,没有一丝杂云,或者说就是整个天地被一大片云所包裹。那片纯白好似上好的宣纸,在这样的天之下,青山绿水就真的如画一样…”
“对了,这个你帮我看一下。”道长递上一张纸。“村里学校的校工让我帮他和一个人算算他俩还能不能在见面,这是他留的八字,你比我本事大,你来看看。”
不夜侯接过纸“这八字可不太妙啊,命格相克…”不夜侯接着说“但缘分未尽,岁运并临,终有一日与人相见。”
随着雨声的节奏,不夜侯正边啍着小曲儿边闭着眼陶醉。道长望了一眼神像与他师父的牌位,若有所思。
“归鸿,去开门。”道长说“你师兄回来了。”
归鸿应了一声便去开门了,他一直很好奇,师父似乎有超能力似的,每次隔着几里地就知道自己或师兄在哪里,以及在干什么。
“除了你的好徒弟似乎还有一个人。”不夜侯说“很陌生的感觉,好像从未属于过这个地方。”
道长正打算说什么,随着吱的一声。出去卖糖葫芦的大徒弟一边大大咧咧的把插糖葫芦的靶子一扔,甩着头发上的水。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和不夜侯,连忙转过身来行礼。
跟在他后面又进来一个人,道长看他有说不出的奇怪。他的头发看起来湿淋淋的,不像是淋了雨,而是在水里泡了无数个岁月一样。
“他是谁?”
“啊,他啊。”小道士说“我回来的路上碰到的,迷了路,这大下雨天的,我就先把他领回来了。”
“这位道长,实在不好意思。”那人说“我因为工作上的事儿来的这儿,可要找的地方实在太偏了,您能告诉我涌泉村往哪儿走么。”
“你这迷路的本事还真够大的。”不夜侯指了指窗外“涌泉村就在山下,亏你能找到这儿来。”
道长注意到那人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护着怀里头的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陶罐子。看他脸上有副像是经常碰着死人的面相,不会是个土夫子吧。
“你说你是为了工作来的?”道长说“我们村这个小地方可没什么吸引人的生意。”
“哦,不是来作生意,我是华亭市福寿店的…”
“福寿店的!”道长一听是半个同行,立马就不各气了“这村里照顾逝者的活有我们这忙就足够了,就不劳烦你们福寿店来操心了。”
正在门外偷听的归鸿一惊“好家伙,这年头人人长寿,死人生意本来就不好作。在村里本来就有和尚神棍抢生意,现在又来一个福寿店,是真不让人过日子了呗。”
“不不不,这位道长您误会了,我们怎么赶和您抢生意呢”那人指了指怀里的罐子说“我来这儿是为了送这位客人回乡。”
道长看了眼罐子,全明白了,看来又是一个出门的人客死他乡,可最近也没听村里有传闻啊。
“我们村的人?最近也没听说出过啥事啊,你说他叫啥,我让我徒弟领你上他家去。”
“哦,这个我知道,他姓胡,他朋友好像都叫他大胡子。”
“什么,姓胡的小子?”道长吓了一跳“前几天还听说他快回来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说是在坐火车的时候遇上了歹徒劫车,被流弹给…”那人说“他在城里的同事和朋友委托我们操办了后事,因为不知道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好在他带的徒弟知道他老家在这儿,于是我老板就让我来这儿送客人回家。”
“哎,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走就走了。”道长叹了口气儿。大胡子是个孤儿,是在猎人老枪杆儿年轻的时候从山上捡来的,所以和他一个姓。童年全靠村里人接济,吃百家饭长大。因为在进城念书前一直住在道观里,和道长感情很深。
“哎,回来确实是回来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啊…”
随着闪电在一次划破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也冲进了人的耳膜。
正在河边防汛的村民们不由得加快了手中干活的速度,好像怕被雷劈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