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条巷子里,一只杂色小猫出现在阿七的视线里,主动蹭他脏兮兮的腿脚和身上的伤口。
小猫干净得很,毛茸茸的、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很平静,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也许这是他的错觉。
也许不是。
那小猫领着他来到了沙鹿侯府前,又主动跳进他的怀里。
阿七就这样成为了沙鹿侯府猫房的一份子。
阿七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的营地,一头钻进山林里。
他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依稀找到路,于是扶着膝盖喘气,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于是又过了好久,他才摸回那个小小的木屋。
那小屋像沙盘上的标注物,像画卷里的墨点,好像不会被时间改变似的。
阿七在门口边踌躇了会,才拧开门闩,推开。
木屋里头灰尘沉着,地上生了些苔藓,其余一如往常,老猎户常用的猎具都挂在墙上,粗糙的火炉和火钳挤在角落,水壶和皮革水袋搁在桌上,连兽皮袄都在。
阿七摸了摸床上略粗砺的铺盖,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碰,又锁好门,转身出去了。
之后,他跪在山后的猎户坟茔前,拿出酒袋全都浇在墓碑前,又把糕点端端正正地放好,做完这些事后,阿七面对着坟茔和墓碑,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一切就像是某种梦境,某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走。
阿七跪在墓碑前,不由自主出了会神。
他闭上眼,再度回忆仍旧笼罩一团浓雾的记忆,但依然一无所获,沉闷幽怨的钟鸣和弦音与晚风共响,所有记忆都模糊不清,仿佛他不曾用自己的眼睛看过这世界。
“我……”阿七沮丧地说,“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墓碑上写着老猎户的名字:解平,右下方写的是:孝子阿七敬立。
那么就让阿七作为猎户解平之子存在吧。
阿七想,竭力忘掉梦里的血迹、死亡、兵戈,忘掉高大巍峨的建筑,忘掉他曾经那样绝望地奔波。
山林里传来呼呼的风声,野兽叫吼,远方群山连绵不决。
阿七闭上眼,想象那个作为猎户养子的阿七,他可能在襁褓里就听过野狼的吠嚎,好心的猎户把他抱回小木屋,喂给他米糊和羊奶,后来他慢慢长大,猎户教给他捕猎的技巧,他从山脚跑到山顶,惬意地望着天穹上飘忽不定的云。
真是很好的一生啊。
阿七把一切恢复原样,循来路往回走。
走了一半,忽然感到不太对,后背透心凉,油然而生一种被注视的感觉,顿时毛骨悚然,好像听到尖爪挠土的声响,还有那种隐秘的呼吸声。
是狼?是山虎?还是豹子?
意识到也许他无意误入了某条兽径,阿七出了一身冷汗,手指微微痉挛,风一吹,那汗冰冷彻骨,他从未如此后悔自己不能武,现在要怎么办?跑吗?他跑得过吗?爬树吗?
阿七脖颈僵硬,完全不敢乱动,木着身子用余光到处扫,紧急之下倒是扫到了一棵显得比较好爬的树。
但阿七感觉自己其实也不太会爬树,但没有时间给他乱想,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那棵树,抱着就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