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也不知是谁昨夜放在她门口的。一沓纸张密密麻麻列的都是荀辜这些年的罪证还有证据。荀辜此人,结党营私,除去异己只是他最轻微的罪行。若照刑罚论处,他早就掉了不知多少次脑袋。
她手里一扬,那张纸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从愫愫手里飘出去,又被殿门外吹进的风一吹,正正落在一众朝官面前。都是在朝里做官多年的老油条,哪会辨不出文书上的字迹。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观鼻鼻观心都缄口无言。
荀辜一看事情败露,竟然连掩饰都省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是又如何?兵部乃是我荀家掌管,我要如何,它就得如何。至于斩杀使者与俘虏,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大周能杀,我大诏难道还要忍着?”
突然间不知谁人说了句:“你方家早早就南下了,自然不必担忧什么。”
一石骤然激起千层浪。
这句话可比私吞军饷严重得多,在座的朝官谁不是听了荀辜的话,以为战事仍在掌控之中,依大诏的兵力将大周之兵拦在西关易如反掌。正是因为这一缘由,在许多官员拖家带口南下之时他们才举棋不动,反而笑其懦弱无知。
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竟是他们自己!
这下刚才还沉默的官员们顿时坐不住了,一个个比窝里刚生蛋的母鸡还嚷嚷得厉害。
“荀辜,你可是答应了我们的,这五千两黄金我可以不要,但这命我可要!”
“是啊,当初可是你亲口说的,定会护我们周全,莫非是诓骗我们不成!”
“难怪,我道为何恒州这几月大兴土木,原来竟是要另辟国都!将我们都留在都城,是为了给你当棋子使呢!”
荀辜被众人嚷出一身冷汗,双手紧攥着官袍袖子,回头一看方家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得一干二净。
荀辜眼前骤然一黑,几乎站不住脚。
但眼前的形势不容他露出任何破绽,他环视四周,清了清嗓子。
“都是无稽之谈!”他愤愤甩袖,冲着方才出言的官员道:“本官家眷如今都安然在宅内不曾出去过,何来南下一说。”南下不假,只是他留了后手,早些日子他便选了一批女子用以混淆视听,未的就是应付诸如此类的事情。
他又看向愫愫,讽笑道:“既不让公主和亲,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出来。”
愫愫忽然掠了几步来到荀辜面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冷睨着他,“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荀辜心下只以为她在虚张声势,眼睛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两国的战事,你应当也有耳闻,你要是杀了我,怕是难和天下百姓交代罢!毕竟除了我,可没人敢拿这军令了!”
荀辜此话不假,现在还存留在此的大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能留在这里全靠他金银收买。
愫愫沉默了。
荀辜以为不说话是被刺中了痛处,惊慌还未完全褪去,就又挂上了张狂的笑。
他笑声在半空中还未散去,愫愫抓上剑鞘,一剑将他拍晕,冷冷睨着几乎克制不住表情的朝官:“不就是丢城了么,我去把稷城收回来就是!你们此后若再敢说和亲,我便让你们亲自去和。你们既然那么喜欢那大周太子,就自己去嫁!”
粮草
◎朝中如今无人,荀辜还是明面上的丞相,杀他恐让现今的局势雪上加霜……◎
朝中如今无人,荀辜还是明面上的丞相,杀他恐让现今的局势雪上加霜。因而愫愫暂且留了他一命。
适才出声拆穿荀辜的是陆归隐,因当年平反长公主叛乱有功,一直在兵部做事。这些年表面上虽是个中立之人,但荀辜知道他暗地里却是在为方家监视他。既已在朝中站了队,今日他一番话就不会是平白说的方家……是要舍了他这个棋子,要夺权上位了……
新皇之前,不也是姓方么……
荀辜心抖了抖,茶水溅了一手都恍然不觉。方怀之手段狠辣至极,他与虎谋皮这么多年知道他太多底细,他要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哪还会留他的命在?
现今之计,只能是一个跑字了。
下了决定之后,荀辜一刻不敢在都城多待,只带了几个信任的侍卫和傍身的钱银,趁着午夜南逃去了,唯独将军令落在了府里。
愫愫坐在太师椅上,端详着这枚令牌。
令牌较之前世要新许多,也不见那道剑痕。荀辜这个丞相没有白当,知道自己背不起这个亡国之将的罪名,便将这烫手山芋让给别人。
他既如此慷慨,她若不收,岂不是对不起他这番心意?
门外月玲拿着一叠地契走了进来,她在正对着愫愫的榻上坐下,笑道:“这些软骨头,半年前还说多少钱都不卖地,这会儿仗都还没有打到呢,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她顺势躺下,喜滋滋数着手里的一叠地契,只好便宜我咯。”
愫愫笑:“你就不怕都城有一天真的被攻破了?”
“这不还有你么?”她一只手撑在后颈,目光偏了偏,投向她,“这都城若连你都保不住,大周攻下江南也是迟早的事。”
“对了。”月玲忆起路上侍女告知她的事,从榻上坐起,“我的人在城里打听了一圈,没打听到任何有关方怀之的消息,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些方家人呢,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方怀之的亲信之人倒是不知,但我敢笃定大多数方家人都不知晓方怀之的去向。”她走到愫愫身边坐下,拿了一块糕点便吃边道,“方家表面上风平浪静的,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