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捏紧手机,声音有些颤抖。
“你觉得我是小孩。我比你年轻,比你学历高,比你懂得多,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外面的人,都不愿意相信你自己的女儿呢?”
——这句话明明重点在后面,但是对面的人好像间歇性耳聋,再一次自动屏蔽了后半句,只把前面当成了重点,立刻就变得愤怒起来。
“是!你是比我学历高!妈妈就是个高中毕业,没有你成绩好!”
“你永远觉得你自己懂得最多,永远瞧不起你妈!”
“要不是我当初嫁错了人,嫁给了你爸又离婚,我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来魔都打工!我一切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你,但是你永远这个态度对我!”
……
从收入争到身份,从身份扯到感情,吵到最后什么也没吵出来。
黄怀予那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讲话的欲望。
她挂断了电话,对面吵闹的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结束在红色的通话键上。
她垂下了手,只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想到了谷奕的妈妈。
——那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谷女士”。
那天和校长、教导主任、杨天奇和杨天奇家的秘书一起在医院的私人病房里时,从谷奕面前的手机里,传出的那个冷静的、平稳的、和蔼的声音。
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胜券在握。
再大的困难,在她那里不过一通电话。再大的背景,在她那里不过一个人脉。
——像自己刚刚那样,教自己的妈妈怎么去赚钱,这种对话,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发生在谷奕和谷女士身上吧。
拿自己的妈妈,去跟别人的妈妈作比较,是不是特别不好?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丑恶。
黄怀予想象了一下,如果现在谷奕就在她旁边,他一定会很不满地对自己说:
“你以为我过得很好?”
“我宁愿和你交换,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从妈妈那里得到过陪伴,只能得到钱。”
黄怀予喃喃自语:“我不仅从来没得到过陪伴,现在钱也没了。”
……
房门被打开,爹爹佝偻着身影站在门口,看她。
“先出来吃饭。”
他脸上似有不满,手里还拿着两根筷子。
“菜都冷了。”
“好好吃饭,啊。”
“其他的都不重要。”
房间昏暗,鸡肉冷了,油脂开始黏在一起,逐渐变成了固体。
她坐在窄小低矮的桌子边,脑子一片空白,用最快的速度把米饭和菜疯狂地往嘴里塞,塞到根本来不及嚼就只能大块咽下。
她觉得自己的嘴像一个垃圾桶,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垃圾桶,她在不停地往里面倒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