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觉得世界留给了她一丝安宁,才觉得可以让大脑熄灭,让所有的思维、想法、考虑、感情、价值、意义的蜡烛都跟着大脑一起熄灭。
她努力地往下咽。
从口腔,到食道,到胃,到肠子——只使用消化器官,只遵循生理欲望,只看见动物本能,让自己从头到尾变成一个处理食物的大型垃圾桶。
……
爹爹回头看她一眼,只当她是饿了。
他站在门边:“我去打牌了。”随后出了门。
一粒米饭呛进了支气管,她剧烈咳嗽,呛出了眼泪。
吃完了,四个菜,全部吃空了。
胃撑得难受,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背上书包去图书馆。
楚门市图书馆也在鸡鸣区。
楚门一中搬来鸡鸣区接近十年,直接把一中附近一公里之内的房价全部带着上涨了,对面的所有小区的名字自动变成“陪读小区”,街道的名字自动变成了“陪读街”,门口的通知班上每天贴着不一样的房屋出租和求租启示。
三年一度,三年一换,人来人往,学生和家长来来去去。
“我这房子好!上一届住这儿的一个小姑娘,去年高考620多分!”
“哎呦那真不错,最后去了哪里?”
“江大嘞!好得很!在江城,又不远,前段时间我去二街买菜还碰见她妈了,还跟我打招呼,说过几天她女儿就回家吃饭!”
“住我这,你放心!你闺女三年以后最少也上个江大!”
黄怀予闻声看过去,只见两个中年妇女正在街口的通知板边上攀谈。
一个是熟面孔,背心短裤卷头发,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房子有多么吉利。
另一个踩着小高跟,手上拿着户型图,脸上笑意连连,显然被说得心花怒放。
——这样的对话,黄怀予每天都能在街口听到。
市图书馆离楚门一中不远,沿着湖边步行二十分钟就可以到。
黄怀予走在湖边,胃里依然很难受。夏天午后炙热的风微微吹过来,她心情烦躁,完全不想让自己回忆起刚刚那通令人郁闷的电话。
她只想赶紧走到图书馆吹空调,和苏琬一起,一坐下来就开始咔咔狂做两套卷子。
——什么都不想地狂做,像安塞腰鼓一样做,做得立刻用完一整根笔芯。
一抬头,却远远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影。
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一男一女。
男生个子很高,远远看过去也能看出来长得浓眉大眼。女生长发披散,背着书包。
两人距离很近,慢慢在湖边的柳树下走着。
……
即使黄怀予此时非常不想再去考虑除了学习以外的其他事,但是那两个人越走越近,即将与她打个照面。
她还想装作不认识,但是很显然,她弟弟这个高挑的身材和称得上帅气的外形,让她即使和这个不熟的弟弟只是一年见一次,也完全可以一眼就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