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新年,到饭点时,四周人家院中接连传出煎炒烹炸之声,饭香亦在空中散开。
陈卫理早间吃过两大碗肉汤,奔跑一上午,腹中已空,想宋韫只用了几口面糊,可能早饿了。
他沉思良久,脱下身上棉袄,展开裹住宋韫,悄声嘱咐道:“你在此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宋韫茫茫然应一声:“你要去哪儿?”
陈卫理替她拢好衣服,等她整个人都裹严实了,他褪下自己的棉裤,起身理理身上的黑色锦袍,恢复了贵公子的派头,道:“昭阳,你信四哥吗?”
宋韫头顶罩着留有他余温的棉袄,正有些不自在,冷不丁得此一问,恍惚间下意识点点头。
陈卫理见状微笑,按着她头顶,柔声道:“最多半刻钟,四哥一定回来。你千万千万别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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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韫自打得知宋鼎对她的杀意那样浓,就一直有些神思不定。
她倒不怕死,她只怕连累了陈卫理。
她抄在袖中的手指掐上皮肉,刺痛叫她微微清醒。
身上的棉袄硬邦邦,跟铁块似的,她缩着脖子,尽量不让后颈贴上衣领。
不是她挑剔,实在是衣服的布料太粗硬,摩擦得脖颈火辣辣的疼。
北风在头顶打着旋儿飘过,呼啸声大的不像话。
京城的雪不是这样的。
宋韫一面想一面将身体缩得更紧。
她饿得嘴巴苦,累得脚底酸痛。
金丝凤履不适宜走雪路,现下她脚上套着的是双笨头笨脑的棉鞋。
鞋是陈卫理的,大的像只船,她脚后跟非得用帕子塞着才能顶住不掉。
宋韫在宽阔的鞋里动动脚趾,想念起昭阳殿的软榻和母后宫里的鱼汤。
难道她做错了?
可除夕已过,马上就是新的一年,父皇还活着,宋鼎远远离了京城,就连三皇兄宋弃也未见任何谋逆的征兆。
甚至于清宁和胡佴的惨剧,也不曾生。
她这一次,应该……也算做了些好事吧。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眼前忽而落下一片阴影,有人将她抱起来。
她眯眼,撞进陈卫理眉飞色舞的笑脸里。
“昭阳,四哥带你出城。”
灰暗天地间,少年凤眸微合,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快意。
宋韫胸口砰砰跳两下,被他的笑蛊惑,下意识嗯一声。
走到巷口,宋韫望着眼前垂着青布帘的马车,心下诧异,等被陈卫理抱进马车,她的诧异就更多了。
马车内部不大,但火炉茶具小几一应俱全。
车内火炉上的砂锅里似在煎着什么药,浓重的苦味充斥着整个车厢。
宋韫甫一进去,忍不住咳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