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理顾不上解释,三两下替宋韫脱了棉衣棉裤,拉过摆在坐榻上的一条印花软毯替她盖到下巴处,最后抓掉她头上的帽子,让她一头青丝散开:“昭阳,一会儿甭管外面生什么,你都别吭声,躺着就行。”
宋韫被他摆弄娃娃似的一通折腾,窘得面红耳赤,加上本就又累又饿,听他嘱咐,有气无力的她只能哑声道:“好。”
躺在药气弥漫的车厢内,她好像忽然有些明白陈卫理打算做什么,奈何实在没有精神,只好安然静卧,听他转身出去,拎鞭吆喝赶马。
不一会儿马车叮叮当当走起来。
没多大功夫,听得陈卫理在外面跟人赔小心,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在跟守城官办出城的交涉。
而且不怎么顺利。
宋韫躺着心焦,热气和药气混着扑上她面门,一张玉脸霎时变得绯红,若染红霞。
扎挣着要起身时,车帘被人挑开,玄色剑柄探进来,剑柄后是张半蒙面的军士脸。
望清车内情形,军士露在外面的小眼眯起。
陈卫理斜身过来挡住军士视线,又送过去个小巧荷包,俯身低语几句,军士眼中兴味方散,恢复不耐,招手往后放了行。
马车重新前行,宋韫的脊背已遍布冷汗。
她喘着气坐起来,想问问陈卫理是怎么做到的,但慌得两手直抖,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
想陈卫理在京中,凭着尚书爱子的名号,何等自如,一出皇城,失却身边花团锦簇的假象,连最低等的守门军士都能欺辱于他。
出了城,一气跑出半刻钟,陈卫理见路况尚好,往后仰倒,将上半身伸到马车里。
刚刚事出紧急,他什么都没跟她说,也不知她吓到没有。
这一看,他倒吓了一跳。
车内的小人垂目呆坐,一头青丝柔顺散在肩头,两鬓长遮住面颊,从他的角度看去,简直只剩头了。
“怎么坐起来啦?”陈卫理问。
思绪却飞远,想她头怎么这么密,阿姐头也长,可没她的黑,也没她的亮。
他忍着手痒,挺腰坐起,蹭着帘子在外坐好,扬声安慰她:“好啦,只要出了城,危机就暂且解除,你别太忧心。”
宋韫被他动作间带起的风吹醒神智,她拢拢身上的软毯,爬到门边,掀开帘子展开软毯,从后裹住他的后背。
陈卫理身上一暖,回对着宋韫苍白的脸色,心中滚烫。
他说:“我不冷,你快回去,仔细吹了风。茶盘里有点心,你先用些垫垫肚子。等到了前面镇子,我再带你吃好吃的。”
宋韫伸手拂去他眉梢的雪花,纵有万语千言,此刻对着他这张热忱的脸,她也说不出了。
她留下软毯给他,听话钻回车厢。
走到一半,路面渐渐崎岖起来。
道旁山峰耸立,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山势层层叠叠,一直绵延至看不见尽头的天空边缘处。
山道一面靠山一面是断崖,稍有不慎就有滚落的危险。
陈卫理尽管困得两眼涩,仍半点不敢松懈。
野生松柏的枝丫被积雪压得垂下来,一阵风吹过,雪块哗啦整堆咋下。
车顶上出闷响,把正在啃糖饼的宋韫吓得一激灵:“四哥,是不是有人追上来了?”
陈卫理闻言,不禁莞尔:“小傻子,是落雪,若有人追上来,能没有半点脚步声?”
宋韫捧着糖饼,面上一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