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乔装么?”她问。
陈卫理盯着她在昏暗石洞中仍难掩光华的雪肤,笑了。
她这样的长相,便是穿上粗布麻衣,也乔装不出个乡下丫头。
*
这天午后风大雪紧,交趾县城街道上除去武装搜查的军士,半个行人都看不见。
在一家成衣铺子后门墙角的背风处,蹲着一大一小两个灰扑扑的影子。
大的将小的护在身下,为小的挡去头顶密集的雪粒子。
小的两手抄在棉袄宽大的袖口里,细声细气地开了口。
“四哥,城里眼下到处都在戒严,咱们怎么出得去?”
大的闻言,眉尖微蹙,低头见怀里小人鼻尖虽冻得通红,但黑瞳晶亮,瞧着精神还好,便探手捏着她棉袄的衣领往她下巴处紧了紧,“冷不冷?要不我去找这家人要点热水?”
他看眼铺子。
“别,”小的摇摇头,“为口热水被军士现,不值得。”
大的语含愧疚,“昭阳,对不住,四哥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原来这一大一小的灰影子便是乔装过后的陈卫理和宋韫,两人在山脚石洞中套上臃肿走样的棉衣棉裤,从山路口下至城中,本想混在出城人群中离开县城。
结果等到了城中,才现戒严比他们想象得更为严重。
在西街时,两人迎头撞上一队军士,还被拦下盘问了好久。
幸好陈卫理机灵,说他们在城东的成衣铺子做工,一早被掌柜的派至西街收账,刚回来,又问城中为何忽而紧张起来,莫不是要打仗了?
他弯腰弓背,啰啰嗦嗦,活像个没见识的小伙计,而宋韫怕被看出端倪,死命缩着脑袋装傻。
大的聒噪,小的怯懦,全都不讨喜得很。
不过军士的头儿眼尖,瞅着宋韫那对露在破旧棉帽下的双耳肤质细腻,有些不像出来做工的人,刚打算上前一步细看,就被絮叨不停的陈卫理攥住手腕,声情并茂地感谢他们不畏严寒在冬日巡街属实劳苦功高,还道若真要打仗,望自己也可以出一份力。
头儿被陈卫理絮叨地耳朵嗡嗡直响,遂不耐烦丢开他的手:“滚滚滚!回去跟你东家说,这两天没事少在街上晃悠!”
陈卫理连连称是,一扭头拽着宋韫就跑了。
此刻两人躲在墙角旮旯,狼狈地避着风雪,好似街头乞儿。
宋韫用袖子挡住口鼻,往臂弯哈出一口热气道:“四哥,要不……咱们还是走山路?你不是说,翻过府衙后的那座山,也能出交趾么?”
陈卫理否决道:“山路过险,若只我一人,倒还罢了,可你——你身体吃不消的。”
看她眼神闪烁,小脸落寞,他又道:“再者,今儿和追兵打起来的那队人咱们还不知底细呢,贸然回山,若撞上那群人,怕也落不下好。”
宋韫承认他说得没错,但这不行那不行,还有什么可行?
困在城中不能走,还不是迟早要被宋鼎的人找到?
她情绪低沉,陈卫理感受到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解开衣襟,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