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闹剧在昭阳公主云淡风轻的态度下,被众人一笑置之。
酒宴提前结束,大家各自识趣回房休息。
而“酒醉无状”的胡佴被宋鼎揪着耳朵拎回书房,狠狠教训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简单用过饭,队伍便重新启程。
宋韫换了新地方,睡得不太好,一进马车就拥着薄被歪靠在软枕上打盹。
春音在小炉子上温好茶,倒了一杯递给她,“殿下,只有胡家少爷被育王劈头盖脸骂过一顿后送下了山,并没人提起四少,应是没叫捉住。”
她起得很早,在外间转过一圈,打听到不少消息。
宋韫接过茶杯,捧在手里,皱起眉:“他功夫好,又机敏,避开人不是难事。”
只不知道他现下有没有回家去。
山里天寒地冻的……
“殿下,要不要跟育王说一声,让他往陈家递个消息?”
宋韫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他有分寸。况且,昨晚的事,叫育王知道也不好。”
陈卫理并非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纨绔,他身上有真功夫,头脑也清醒,不会做傻事的。
春音闻言,转念一想,也是。
四少昨晚是避着人来敲殿下门的,传出去,对公主对他都不好。
春音听公主说起过皇后娘娘和陈夫人想让她和四少结亲的事,但终日随侍公主身边,她明白,公主对陈家四少根本无意。
其实,陈家四少比沈家大郎好得多。
不过,公主不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
午间队伍停下休整,宋鼎带人在宋韫的马车外面建好围帐,过来通知道:“昭阳,赶不到驿站了,午饭只好就地解决,你可以下车在帐内活动活动。外面要烧火做饭,乱糟糟的,你最好不要出来。”
宋韫推开窗子,露出一张睡得星眸朦胧的脸,“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坐车好没意思哦。”
宋鼎不咸不淡回道:“且忍着吧,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月也是有的,你如今还以为交趾跟西山一样是说去就去的好地方么?”
他撂下这句话,扭头快步走出帐外,连背影都透着点不耐烦敷衍她的意思。
宋韫趴在车窗边,盯着他的背影,眼底一片清明。
等帐帘放下,她轻轻呸了一声。
前世他跟她没走过交趾这么一遭,关系一直不错。
直到他坐上皇位,他们兄妹俩才真正撕破脸皮。
她不顾他的皇帝威严,收买宫人在城外找山匪绑架他器重的大臣的未婚妻子。
他把她关在失去荣光的昭阳殿中,不准人探视,不准她出门,比犯人还没自由。
当沈璎提出求娶她的要求,他二话没说就应下,好像推出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宋韫越想越烦,便叫春音穿戴好,两人互相扶着下了车。
围帐并非帐篷,只起个阻挡视线的作用,故而不算精巧,只做了简单的装饰。
冻得梆硬的泥土地上铺着厚厚的青色地毯,帐中四角放置着炭盆驱除寒气。
宋韫立在帐中央,抬头望望冬日天空中特有的薄而轻的云片,突然想起一个人,她抬声叫在马车里取耳帽的春音:“春音,有个叫李顺的宫人,你知道吗?”
春音从马车中钻出来,捧着毛绒绒的耳帽说:“知道,殿下不还特地提拔他随行吗?”
提拔?
忘了,他现在只是个烧火的,还没当上御膳房副总管。
宋韫撇撇嘴,“是,我想提拔他……你给我把他叫来吧。”
“一个低等宫人,值得您接见吗?”春音围着宋韫,替她两耳戴好耳帽,又仔细掖紧披风,显然有些不赞成。
宋韫倒在春音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清新香气,忽然难过地想哭。
如今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展,但又好似毫无进展。
宋鼎意图篡位的事,她始终不知从何下手阻拦。
父皇上了年纪,又有着一具随时可能气厥过去的身体,她根本不敢跟他提宋鼎的那些心思。
太子哥哥继承着父皇的性情,柔和温吞,十分信任底下的大臣,叫他升起疑心去调查……也不知道能否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