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悄悄,山风送来院门处胡佴的“醉语”和侍卫的嬉笑,头顶的灯笼轻晃,地上人影倾斜,默默叠在一处。
陈卫理被冷风吹醒神智,想起来意,又开口道:“昭阳,我要你下令准我与你同行。”
他说的理直气壮,宋韫莫名想笑:“凭什么?”
“我功夫好,师父说都够格参加武举了——昭阳,叫我跟你们一起上路吧,我可以保护你!”
宋韫当然知道他功夫好,他在前世还是武状元呢。
“我不愿意!”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看他和胡佴声东击西的配合,就知道他们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来西山玩,没事,大不了回去受顿罚。
若偷跑出来,最后跟着她去交趾了,就不是受顿罚能解决的了。
宋韫瞪着他说:“你给我收起那些心思,我要带着你去了,回来还不被你们家老太太骂死!”
陈老太太德高望重,人也威严,向来瞧不上她。
“我身边有的是人护卫,用不着你!”
陈卫理想再说些为自己辩解的话,但在屋内一直留意外面动静的春音,待听到宋韫隐含怒意的声音,适时走出来,拦在两人中间说:“四少,你们聊得够久了,请回吧。”
陈卫理骄傲惯了,三番两次在春音面前吃瘪,面上不禁有些难堪。
况且宋韫的话,就差明说她嫌他无用。
他面上似火烧,垂头道声“再会”,大步一跨,几个翻身闪至院墙角落,轻巧往上一跃,人影在墙头晃过,眨眼间便不见了。
宋韫看着院墙,想起前世陈卫理做了侍卫,也常趁夜翻越昭阳殿的宫墙来陪她聊天。
有一阵子,她刚失去春音,宫人们不听她指挥,常将她气哭。
他会偷闲来看她,隔着窗页塞给她些点心水果,顺带宽慰她几句。
那时陈家因是陈皇后娘家的关系,虽未被宋鼎赶尽杀绝,但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
陈家不得新帝的宠信,他在宫中当侍卫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他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带着无忧无虑的笑。
他甚至帮她教训那些偷奸耍滑的宫人,尽管在他走后,宫人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她承他的情。
所以,今生,她不能再利用他的真心来支使他为自己做事。
任何事都不行。
春音则是诧异地说:“殿下,四少的身手竟然这么漂亮。”
宋韫心想他是有真功夫的,可不只是身手漂亮。
*
陈卫理一走,院门口的胡佴再闹了一会儿也偃旗息鼓了。
当然,主要是侍卫见纠缠不过,又瞧他服饰华丽,细皮嫩肉,怕冲撞了贵人,便遣人悄悄去前院将育王请来了。
宋鼎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来至宋韫院前,待见闹事的人是胡佴,大怒:“臭小子,你在这里混嚷什么?惊扰到昭阳休息,仔细你脑袋!”
宋韫带着春音回了屋,靠在窗边伸长耳朵静听外面的动静。
他们是表亲,宋鼎应该不会过于为难胡佴。
只是大家都知道昭阳公主脾气大,在她门口撒野,不给她个说法,她怎会罢休?
宋韫扯着嘴角笑笑,觉得这事她不露个面说两句,估计都能被默认是她想要摘下醉鬼的脑袋。
她起身从屋里走出去,贴墙快步冲到院门边,在宋鼎揪起胡佴耳朵的时候,探出脑袋,笑吟吟地问:“大皇兄,你们吃酒吃糊涂啦?怎么都跑来我门口吵架了?”
她要清静,特地吩咐过,整个院子,除了她和春音,谁都不准再来。
明艳的少女裹在火红的斗篷中,眼中满是纯真的疑问。
门口的男人们集体默了一瞬。
胡佴眼睛亮起,上次隔湖远望,已知她是倾城绝色,如今近看,才知倾城绝色算什么,她分明是倾国绝色!
陈兄真是好眼光!
宋鼎见着宋韫,勉强挤出一个笑,“吵到你了?这小子吃多了酒,出来透气,没带人,结果绕到你这儿来了,大哥这就带他走。”
宋韫攀着院门,不高兴地说:“我刚睡下,就被他吵醒了,大皇兄你要替我好好罚他!最起码得让他喝……嗯,三碗解酒茶!”
众人听着她孩子气的话,一时忍俊不禁。
连装醉的胡佴也忘记自己正在演戏,哈哈笑了起来。
宋弃站在人群外侧,望着院门口闪闪光的小姑娘,也垂眸弯起嘴角。
他不知道,立于他身侧的沈璎,在瞥见他嘴角的笑意时,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