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祁摇摇头,道:“当时陛下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至于有何人知晓,我也不清楚。”
陆淮想起在醉仙楼里沈侍郎说的那句话,说是卓祁的秘密,可卓祁再三向他保证,绝没有秘密再瞒着他。两句话结合到一起,沈侍郎知晓的秘密或许是卓祁的身世,那便李琛也知晓。
他将醉仙楼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说与卓祁,卓祁听后,只是冷笑一声:“他有何证据证明我与长公主有血缘关系,就算有,那就让他去地底与阎王说,本官可不奉陪。”
陆淮闻言,唇角微微一勾,道:“与皇族有关系并非好事,做自己便好。”
“当然,做我将军夫人也挺潇洒,不是吗?”
潇洒是潇洒,就是累些而已,卓祁在心里暗自想着。
……
待一切尘埃落定,京城又恢复了往昔的熙熙攘攘,卓明高所做之事触怒皇帝,念着景伯府祖上有功,皇帝仁慈,才未将其满门抄斩。
至少民间是这般传言的。
可一家倒台,麻烦之事便会接踵而至,不过短短几日,便有一人千里迢迢奔赴京城,只求为父翻案。
他自称是卓明高的堂侄卓青,痛斥卓明高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只为满足一己私欲而残害手足,害得他们一家颠沛流离,不得安宁。
卓氏一脉曾有过旁系,除去卓明高这一主系,便是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卓明今一脉。
可这支旁系早在多年前便已不复存在。大景开国之时,曾被诸多国家视为囊中之物,但好在老天眷顾,赐予大景一位明事的君主,君臣一心,势力渐强,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才逐渐消散。
卓氏的祖先便是诸多臣子之一,然而他南征北战,为大景打下一片江山的同时,也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外邦人盯上。
外邦的思想与大景截然不同,所作所为极其残酷。说好听点是有仇必报,说难听些就是如疯狗般乱咬人,即使距大景开国已过百年之久,他们依旧忘不了当年的仇恨。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便狠狠杀戮一番,杀得片甲不留,杀到血流成河,可他们不知,自己等待千年之久杀的,只不过是卓氏一脉的旁系,与主系毫无瓜葛。
据卓青所述,当年他外出求学,从旁人口中得知家族被灭,心急如焚地赶回来,却未能见上家人的最后一面,就连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他远行京城想要求得援助,却被卓明高无情驱逐。再无意间得知家族被灭的真相,哪有什么记仇记了百年之久的外邦人,全是卓明高找的江湖杀手伪装而成。
为何?
两人的父亲并不看重嫡庶关系,卓明今比他优秀百倍,是全家族寄予厚望的孩子,相互攀比之下更为明显,卓明高心中不平衡,就算最后自己获得了所有好处,眼里也容不下一粒沙子。
似乎是怕众人不信,卓青放出狠话:“倘若今日有半句虚言,来日定血溅三尺,扔进乱葬岗,不得托生,永生永世恕罪。”
这些发誓之语,李晟听了没有百遍也有几十遍,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属实而非胡言乱语,算不得什么。
于是他并不多言,直接问道:“你可有证据?”
“草民并无书写于纸面或是流传于他人口中的证据。”卓青猛地抬起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随即接着道:“但那些自称外邦人杀害草民家族的人,草民知晓他们住在何处。”
“何处?”
“京城城北山林附近的小村庄里,其中一位名为王良的领头男子在此地做猪肉生意,他常用的一把杀猪刀与遗落在现场的刀是一对。”
“你为何如此清楚?”李晟接着追问。
闻言,卓青哽咽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草民这几年一直在寻找证据,恰好又得知京城的消息,便匆忙赶了过来。”
李晟沉思片刻,终是答应了:“既然如此,便派人去寻,看看是否与你说的相对应。”
卓青喜极而泣,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落下来,连忙叩头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正如卓青所言,官兵在城北的村庄里抓到了正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王良。那把标志性的杀猪刀被他劈成了好几段,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与当年的刀如出一辙。
大景的法律森严,与前些年大不相同。王良早已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杀手,性子也自然没有前些年那般蛮横,他之前说的狠话在官兵抓住他后通通变成了求饶的话语。
问什么便答什么,不一会儿就把其他兄弟的住处说了出来,又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李晟见他态度诚恳,便赏他们在牢里度过余生,虽无自由,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
卓青找来的太晚,没法子亲眼看着灭门仇人丧命于刀口之下,就算是连夜去乱葬岗也不一定能找到卓明高的尸体,谁知道会不会被饿狼野兽叼去果腹。
好在卓青外出学到的东西不少,也明白其中事,也没有死缠烂打地要求官兵将流放在外的景伯府家眷找回来,只是一直重复着“那就好”。
心中一直挂念的事了断了,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显得愈发单薄。
他的亲人都已离他而去,在这世间,唯有一人还能与他有些关联,那便是只在幼时见过的卓祁。卓祁不受卓明高的待见,与他的经历有相似之处。如今他能寻求帮助的,也只有卓祁了。
……
“所以你打算如何处他?”
陆淮双手环抱,隔着窗子看着宁愿冻着也不愿进屋取暖的卓青,说道:“再这么下去,他恐怕要冻死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