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就是文人,与他们军营里那些粗鲁之人截然不同。求人有求人的姿态,不越界不逾矩,还非得要报答,陆淮这辈子没遇到几个这样的人,今日一见,果真与众不同。
卓祁闭上双眸,撑着额头,也陷入了两难,他幼时经历的事繁多,早已不记得“卓青”这号人物,也跟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倘若放在之前,他定会塞些银子给他,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但如今他体会到了被爱的滋味,解了失去家人的痛苦。更何况陆淮也不会坐视不管,卓祁思索一番,决定先给他安排个住处,免得他无家可归。
“敬辞,不如先将他安排进丞相府里,这么冷的天,好歹有个去处抵御寒风。”卓祁说道。
陆淮点了点头,回道:“也好,你在这待着,我去与他说。”
“好。”
太医院的药皆是上品,加上陆淮的精心照料,卓祁身上的伤口逐渐开始好转,眼下其他人还不知卓祁的身份,前些日子是借口养伤,距离太医院较近,所以暂住在常乐殿。
如今伤好得差不多了,要是还赖在常乐殿不走,李晟倒是不会说什么,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不仅群臣要上折子接连弹劾,就连下人们也会传出些闲言碎语。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搬离常乐殿。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卓祁从皇宫来时刚刚喝了药,随着马车的颠簸渐渐坐立不稳,直到双眸彻底闭上,稳稳地落在陆淮的怀里,这才昏睡过去。
马车缓缓停在街道旁,颠簸的车子恢复平稳。陆淮轻轻将卓祁倚靠在马车壁上,自己迅速下了马车,提上两份提前预定的糕点,转身又上了马车,消失在拐角处。
……
再次睁眼时已是次日清晨,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卓祁坐起身来左右张望,并未看见陆淮的身影。他身着里衣,身旁没有多余的衣物,即使烧着火盆也仍有丝丝凉气。
卓大人在冻着去找陆淮与暖和的被窝之间选择了后者。也不知怎的,刚一躺下便困意上涌,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片刻后,一阵冷风钻进屋内,与屋内的暖气形成对比,卓祁没有思考屋内怎会吹进来风,只是裹了裹被子,意识清醒了大半。
“回来了?”
“嗯,回来了。”
陆淮褪下沾了寒气的裘皮,站在火盆边上暖了暖身子,拿起走到榻边俯身亲了亲卓祁,说道:“京城下雪了,要不要起来去看雪?”
“下雪了?”卓祁重复了一遍,算了算时日,问道:“十一月了?”
“十一月中旬了。”
卓祁点点头,这几日只顾着养伤,连今夕是何年都不知了,他说道:“外面冷,我想再躺会儿。”
陆淮笑了笑,将他用被子裹得更紧,靠在自己怀里,说道:“昨日回府时买了些点心,先起来吃些再睡也不迟。”
说到昨日,卓祁回想起自己的异常,驴头不对马尾地回道:“你是不是在药里下药了?”
“……你怎么知道?”
卓祁微微侧头,目光紧紧盯着他那躲闪的眸子,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扳了回来,挑眉说道:“敬辞给我下了什么药?这般见不得人?”
陆淮:……这语气,仿佛他下的真是致命毒药一般……
卓祁见陆淮沉默不语,索性起身双手稳稳捧住他的脸,一字一顿道:“莫不是——”说着,他的目光扫向陆淮的下半身,接着道:“趁本官昏迷对本官做了那种事?”
陆淮:……
倘若不是自己亲自将眼前这人带回来,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成卓祁来行刺他的了。
或许是药效太猛,把人给弄迷糊了?
陆淮一只胳膊迅速环住卓祁的腰,猛地将他扯回怀中,说道:“本将军不会趁人之危,既然大人想要,那本将军也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他一个利落的翻身,将卓祁压在身下,瞬间覆上他的嘴唇,把一切反抗的话语都封堵在了唇齿之间。
可惜卓祁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出宫前太医似乎料到会有此情形,特意拉住陆淮叮嘱道:不可过于运动,养好身子最为重要。
当时陆淮脑子一抽,问了两个字:“为何?”
“是药三分毒,卓大人的药方里有一味药,可治伤,也可调情。”
真是一味奇特的好药,既能让卓祁痊愈,又折磨着他。
于是,无论卓祁如何百般引诱,甚至都差脱光衣物主动坐上去了,陆淮依旧不为所动,心里默默念着静心经,想着日后定要加倍讨要回来。
见陆淮不肯就范,卓祁不禁心生疑虑,差点怀疑是不是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导致陆淮对自己没了兴致,还是陆淮受够了他这副男子身躯,只是碍于皇权,表面上装作享受,其实心里强忍着接受。
难不成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到他们这里直接砍半提前了?
这一番胡思乱想紧紧盘踞在卓祁的脑海中,他耷拉下脑袋,扯了扯被陆淮压着的发丝,缓缓从他身上挪开,裹着被子靠在床榻的一侧,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内心的伤口。
见此情景,陆淮心中猛地一揪,反手又将他拽了回来,不顾卓祁愿不愿意,紧紧牵制住他的手腕,牢牢锁在怀中。
“跑什么?吃不着看看还不行吗?”
“将军年轻气盛便如此隐忍,再过个十几年,岂不是有心而无力?”
最了解彼此的人,往往最能挑起彼此的欲望,这一番话听得陆淮咬紧了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