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恍然大悟,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徐十五的神色却愈深沉下去。这只是刚开始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佘固被他忽悠得偷偷说了此行背负的皇命——以越国太子为要挟,逼其就范,归从大项。
这当然只是谈判的手段,先喊出高价,如果一个太子就能让战事平息、一国归顺,南疆何至于动荡多年?
皇帝无非是想激怒越国,进而名正言顺地挥师讨伐,为的也是他方才和李寻说的“名正言顺,不留把柄”。
边境线上大大小小的摩擦可以随意为之,但大规模的战争,若没有一个体面的借口,总是会受人鄙夷。
正如北边的绥国,他们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因此被各国嘲讽为蛮荒之地上的披皮野兽。
对于徐十五来说,无论是私仇还是国恨,他都是最希望踏平越国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越国太子的用处也不该如此。
当初他掳走赫连慎,是因为他救不出罗盖,情急之中只能出此下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回罗盖,而不是攻打越国。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用赫连慎去换罗盖,也不会用赫连慎当盾牌,他要堂堂正正地打赢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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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鉴殿之中,皇帝一脸肃杀,面沉入水。
他派去南疆的监军和禁军杳无音信,徐十五也未按指示有所行动,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百官揣度圣意,纷纷弹劾徐十五拥兵自重、为患一方。
半晌,皇帝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卓远侯,把大将军徐十五请回仕焦,无论如何都要请回来。”
“臣遵旨!”
卓远侯虽然早已经不在军中,但也是武将出身,他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这个消息飞传到了岑静昭的耳朵里,岑静昭倒没有慌乱,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还不是她预想的最坏的结果。
而且,幸好皇帝派的是卓远侯,大概是因为只有卓远侯敢正面对决徐十五,以及他身后的丹毅侯府。
楚姐姐的信中说过,沈家想把沈棠送进宫,卓远侯或许是看到了可乘之机,因此打算搏一把。
如果能将徐十五拉下马,丹毅侯府便只剩下扶不起来的小侯爷楚南书,楚窈思这个皇后就没了外戚倚仗,将来沈棠进宫,谁尊谁卑还未可知。
岑静昭冷笑,只可惜这泼天富贵与沈家注定无缘了。
“初喜,告诉孙不思可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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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关于徐十五的消息也传到了南越。
赫连岁总是阴沉的脸终于明朗几分,今年因为水患,国内百姓怨声载道,国库也几乎被掏空,他正愁如何转移矛盾,让百姓别再惦记自己被淹毁的一亩三分地。
徐十五是南疆的门神,如果徐十五被弹劾裁撤,越军定然可以大举北上,即便不能攻城掠地,至少也能打打秋风,充盈一下国库。
只是赫连慎还在徐十五的手里……
赫连岁陡然一惊,因为在想到赫连慎时,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希望他死去,不再成为别人的负累。
赫连岁迅驱逐出脑海里本能闪出的画面,如今最重要的是救回赫连慎。
赫连慎不仅是他的儿子,更是越国的太子,就是为了越国的颜面,也必须将人迎回来。
“来人,去把罗盖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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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皇帝未明谕,但风声早已传到了南疆。
徐十五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每日照旧做自己的事,不是练兵就是自己练功,而且向来不喜欢读书的他,现在也开始试着看书了,虽然十次有八次都会在半炷香之内昏昏欲睡。
佘固和禁军依旧被软禁,但还是可以在营地之中小范围地走动。
当他走到徐十五的营房时,就看到徐十五正捧着一本书打瞌睡。一听到声响,徐十五立时警觉,坐直了身体看向响声之处。
“佘大人?有什么事吗?”
“将军,我来军中多日,却未见到那越国太子,不知他现在何处?”
徐十五笑笑,“佘大人放心,他身份特殊,我已经将他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大人如果有话,我可以代为转达,只是见面就不必了。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藏身之所,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希望大人理解。”
佘固心中愤慨,却也不好作,毕竟徐十五所言句句属实,若是他见过越国太子之后,那人被救走了,他便百口莫辩了。
他看着徐十五,心中突然疑惑,徐十五这般自得闲适,难道还不知道卓远侯已经准备上路了?若是卓远侯带着圣旨离开仕焦,徐十五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堂堂大将军如果连这点耳目都没有的话,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佘固找不到头绪便不再多想,悻悻地离开了。
徐十五放下书本,换了身便服悄悄离开了军营。
大长公主府里,岑凡越正由下人陪着,在院中荡秋千。
一名心灵手巧的婢女用桂花和菊花编了一顶花环,戴在了凡越的头上。
小丫头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煞是好看。只是这笑让人看得心疼,自从被救回府,小丫头夜夜惊醒、不得安眠,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的生父。
为了哄她,大长公主在院中添置了许多猫儿狗儿,此刻她的腿上正趴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猫。突然,白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嗖”地跳下去跑走了。
凡越循声望去,笑容更加灿烂,她像方才那只白猫一样,迅跑到来人的面前。
“徐叔父,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