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经决定好要送去京城的戏班,一个在台上被当众杀害的当红优伶,还有最多只能被判是“误杀”的疑犯?他看这不是什么悬案,这是要抢走他乌纱帽的一伙强盗!
“不能……不能这样啊……!”于定国语气都带了点哀求,随即语调又转高,“不是,司公子,真的没有搞错吗?这听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这一公布出去,这刑部侍郎还要不要做了!”
但无论是司若还是沈灼怀的神情,都告诉他他们没有在开玩笑。
更何况那叫阎罗与他们毫无瓜葛,司若又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替他脱罪呢?
船借风势,几人说话功夫,已然悄悄靠了岸。但摇船的船夫与守船的兵士在外都能隐约听到船舱内于定国激动的喊叫声,谁都没敢冒着被于定国迁怒的风险去提醒他船已经靠了岸。
沈灼怀悠哉悠哉地呷着茶,凤眸一扫,却见那飘舞的云纱垂落不动,手心茶盏上的茶水也如井水般平静,方才在于定国焦虑的喊叫声中施施然开了口:“于侍郎。”他说,“船到岸了。”
沈灼怀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特地拿话去压人,但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意外叫于定国反应过来,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属下,是地位与他平级甚至更高的世子,方才突然冷静下来。
“啊、是……”于定国苦笑着,“这案子……先这样吧。”
“于侍郎。”沈灼怀却又说,这次是盯着于定国的脸,很认真地说的,“难以解释固然重要,但这个班子的人,是已经在皇上面前排了号的。”他语气沉稳,带着几分叫人无法违抗的笃定,“具体要如何做,我和司若自然不能僭越,但只是给于侍郎一个建议——”
“不要觉得糊弄能够解决一切。”
说完,沈灼怀便牵着司若的手,下了船,留着于定国在原地,若有所思。
下船后,两人没有叫马车或是轿子,而是慢悠悠穿过大街,走着回家。
叫破天的死讯传得很快,城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一切,甚至说得很玄乎,是什么他不该在孟兰盆节这一天演鬼,惊到了真的鬼魂。
“你刚刚在吓他。”司若看着沈灼怀英俊的侧脸,用肯定的语气道。
宽大的袖袍下,两人的手紧紧相牵。
“被你发现了。”沈灼怀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用哄小孩儿一般的语气和司若道,“我们诺生果然最厉害。要不要奖励你一个糖葫芦吃?”
“你别老是这样。”又被沈灼怀逗弄,司若气鼓鼓回道。
但他却敏锐地感知到沈灼怀的情绪不太对劲……具体就像是,在姑射城那个案子时的一样不对劲。哪怕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甚至精力更足寻常,但每每对着外人的时候,沈灼怀总是会不经意地发脾气,甚至用自己的方法来立威。沈灼怀在正常的时候永远是伪装成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的,所有人都对他交口称赞。
除非他哪天心里不舒服。
就好像他的伤疤又疼了一样。
“你不高兴。”司若又说。
沈灼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好像司若总是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分明他们认识也不过半年。
他转过身去,伸手捏了捏司若软乎乎的脸颊,看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只是说:“这案子牵涉朝政,我既怕我们查不出,又怕我们查不够。”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更多的……
是因为他的过去,他难以言喻,不得不用所有力气掩盖起来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过往。
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人,眼中只有他的人。
可他永远在害怕。
小剧场:
温楚志:严选版电灯胆,您的居家出行好帮手。
也是温楚志:等等,你们的电灯胆忘拿了!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周三
第84章
幽深子夜,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抽开戏台后台布草间门上的横锁,左右打量。
这里在经过了白天的喧闹之后,终于彻底地平静下来,湖光水面照耀出月色粼粼波光。月光微微照亮了黑影带着面罩的高大身影,他确定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后,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布草间的木门——
“吱嘎”一下,久未修缮的木门发出一声叫声。
“哎哟……真吵……呼噜呼噜……”
黑影瞬间闪进布草间里,却见到管行头的赵头儿正双手抱胸,整个人歪七竖八地躺倒在道具上方,打着小呼噜,似乎睡得正熟。他梦中喃喃声显然是吓到了黑影,黑影瞬间掏出一把反光的锐利匕首,可熟睡的赵头儿却半点危机感也没有,呢喃着说出几个字后,方又一歪脑袋,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黑影呼吸平静几分,蹑手蹑脚走近……
第二日,温府。
还未从睡梦之中彻底醒来的沈灼怀、司若与温楚志三人齐聚大门前,面前是赶来送信的金川刑部的一个员外郎。
“什么?你说戏班后台又出事了?”沈灼怀语调拔高,“怎么了?”
那员外郎弯着身,挠挠头:“说是……后台的所有道具都消失了,包括那把凶器。”
“什么叫‘包括那把凶器’?!”司若忍不住问,“昨日你们没有收敛走吗?那可是证物之一!”
二人语气都不太好,员外郎也知道自己被派来显然是要替于定国受气的,只能顶着张苦瓜脸解释:“是、是左侍郎说横竖那戏台也在湖心,只要看管好了便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找了戏班那个赵头儿和几个兵士一块守着……谁知今早上赵头儿一醒,却发现什么都不见了……”
司若气得直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