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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氏济世,这四个字是蒲柳的爹活着的时候写下的。
只可惜,写下这字的第二天,他就再也干不了济世的事了,叫阎王老爷带去下面治小鬼去了。
要不然,怎么蒲柳就生的了一身接生的好本事?
辽都府的人都说,那是蒲大夫将治好的小鬼一个个托生到她们肚皮里,让他的女儿来接着他们出世。
然,蒲柳接生的本事上乘,一手妇科的医术也是了得。
辽都府的七大姑八大姨哪个不是蒲柳医馆的座上宾,堂上课,蒲柳这小小的年纪,可真是听尽了七老八十的人生。
只是这辽都府的人生,就像是从济世医馆走到屠三娘的肉铺那样直笼统的一条,一眼能望到底,乏陈的紧。
所以,蒲柳喜欢看杀猪,这样的日子好像才是有盼头的。
屠三娘杀得猪是又快又好,一刀下,猪就一声不吭的死了。
滋啦一声,猪血就像是一条细小溪流,从猪身上干干净净地流到桶里。
屠三娘的刀伸进猪的颈部,利落的将猪头切下后,每一刀插进去,都能精准的切到该是骨肉分离的地方。
可蒲柳却并不是真的想要看屠三娘杀猪,她就是想知道,屠三娘的一刀,多久能让猪断气。
弄清楚猪死多块,是不是也能弄清楚阿爹脖子上的一个洞,怎么就能那么快要了他的命?
蒲柳推开院门的时候,济旁边的三点水就掉落了下来,正好砸落在蒲柳的额头上上。
蒲柳摸了摸被砸出一个包的额头上,嘴上咒骂出一声:它猪爹的!真是晦气!
辽都府的大旱,真是一滴假水都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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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儿,不好了,张总兵家的夫人难产了。”
蒲柳几乎是下意识的抓起药箱往外冲,这是她下意识的习惯。
难产是个大事,片刻都耽误不得,去晚了便是一尸两命。
她蒲蛮儿,从不砸自己的招牌。
只是刚到门口那才挂上去的匾额又砸了下来,挡住了蒲柳的去路。
她猛地回头看着来人刘小五,“谁难产了?”
刘小五抓住了蒲柳的手,“张夫人邱氏难产了,张府死了一茬又一茬的府医。”
“蛮儿,逃,逃的越快越好。”
蒲柳哪还能不懂刘小五的意思,她麻溜往药铺里走,拿起家当从后屋的狗洞钻了出来。
刘小五他可是辽都府的百事通,定然是听说了张家的事。
虽然蒲柳是个不通庶务的直肠子,但是她哪还能不知道张达要人死,阎王绝对不敢留人到五更的道理?
张达那夫人难产,若是生的下来,母子平安那是美差,若是两者任何一个出了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蒲柳可不做那九死一生的赌徒,她明儿个还要跟三娘去看杀猪。
只是,蒲柳的毡帽才钻出狗洞,就叫一双靴子踩住了她的脑袋,后面的脚也叫人拖住了,可真是前有追兵截人,后有老虎拖人。
蒲柳那是逃脱不得一点,只能叫他们左右夹起,被请到了张府。
蒲柳不是头一回来张府,以前同阿爹来过几回,只这一回,倒是叫她真真的感受到了这辽都府的这重天,到底有过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