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克反而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当然是十年前……好吧,卡尔忽然想起来,他好像真的不怎么替巴拉克做这些。
主要是也轮不到他干啊!
每次卡尔想展现一下自己的爱,巴拉克总是不由分说地接走。
做饭?接走。洗碗?接走。扔垃圾?卡尔就没见过垃圾桶里脏的样子。反正家务是做不了一点的。
就连买花,都变成了他往桌子上一甩就行,巴拉克一边不喜欢它们,一边非要伺候它们。
洗水果剥水果这种小事,更不可能要卡尔动手了。
别说橘子了,就连可以直接连皮一起吃的葡萄,卡尔都是坐在那儿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巴拉克把手伸过来的时候等投喂就可以了。
汗流浃背了!!!
完蛋了,分手都分手了,和前夫哥见面,竟然扯出自己当年的恶霸行径!
怎么他好像完全没对对方好过似的。
搞得过了十年了,剥个橘子,对方还要表示“天哪,感动到舍不得吃呢”。
巴拉克从来不说他什么,果然真的分了就不再那么迁就他了,过往的事也可以拿出来说。
卡尔忽然觉得自己被严重控诉了,于是据理力争起来:
“反正总该有过吧……我肯定也愿意替你做别的事的……”
“急什么,我又没怪你。”
“你还打算怪我的吗?”
卡尔真傻眼了,忽然有点感觉分手也不是好事情。
男人真的好现实哦,关系好的时候摘星星摘月亮都行,关系变普通了,一下子就没那么客气了。
虽然他也一样。
哎,算了,不要辩论了,论起来他根本站不住脚啊。
再怎么掰着手指头算他当时为巴拉克做了多少事,肯定都比对方少多了。
卡尔那时就经常想,他对我这样好,真的不会有怨怼吗?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此怨恨我或失望吗?不会说后悔吗?
潦草分手时巴拉克说了后悔,他才会那么立刻就相信,因为那正是他最大的恐惧和悲哀的自我预言。
可他也没有办法完全信,他到底知道巴拉克是什么样的性格,也觉得对方那样那样爱他,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都是很多很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样的感情,他一辈子都偿还不完的,也没有资格去偿还了,感恩就是了。
他忍不住垮下表情小声说:“……好吧,对不起,怪我也正常啦。”
反而换成巴拉克顿时无措了起来,他想配合卡尔开玩笑,轻松地谈起过往,但对他来说并不是真的轻松。
卡尔稍微漏出一点落寞的神色,他立刻心跳就七上八下了,在座椅里换了个动作把腿漂亮地架起来,皮鞋一尘不染,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有着柔软的光泽。很多人不懂手工的真皮鞋那么贵,又那么容易皱,富人怎么保持体面,难道有什么特殊的保养方法,不会抹了什么金子做的油吧。
答案当然是一样会皱,只是他们会不断换新的。
所谓的褶皱是真皮鞋“高贵”的痕迹这种话,听听就好了,上脚一次后那种浅浅的褶皱确实是迷人的,但凡真老旧了,就不体面了。
成年人的很多事都是这样。
巴拉克正要柔声和他道歉,就看到卡尔像想到什么,按了按眼角后又抬起脸笑道:
“我都没有可以怪你的地方,可恶,输得彻彻底底的。当时也没有必要对我那么好嘛,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你给所有东西都开了好坏的头……”
他人是笑着的,金发柔软,眼神明亮,泪却已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一哭,巴拉克的眼圈就跟着红了。
分手后,他们能有一次会面是不含着泪水的吗。
卡尔还以为会好起来呢。
可坐在这儿,坐在巴拉克旁边,只是余光里看着他存在,若有若无地闻到他的味道——其实哪里有什么味道?不喷香水时,人分明很难捕捉另一个人身上的气味,但卡尔就是知道他在这儿——他太容易变回那个坏脾气的小karli了。
“你来了又惹我哭……”他按着脸竭力想笑,却委屈得话都快说不连贯了:“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
“你到底为什么还待在慕尼黑?”
卡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朦胧的泪眼看他:“为了谁?房子,湖泊,森林,小马,花,都是为了谁?”
巴拉克不说话。
这就是答案了,只有一个答案是不可以说的,因为那个答案就坐在这里,坐在他面前。
“你有病呀。”
卡尔打了他一耳光,但手抖得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气,只能接着拽住他的头发,太短了,揪不住,巴拉克早就不是留着柔软刘海的年纪了,于是再滑下去,直到死死揪住他的衣领。
巴拉克被他拽得往这边倾了过来,卡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你还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