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泥马!就是个贼!不老实是吧?”王强熟练地脱下了胶鞋。
“班长,我这么大年纪了,一身都是病,班长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求求你了班长!”
“高抬贵手?你不老实还让我高抬贵手?我让你给我捣糨糊!好,我现在就给你高抬我并不高贵的手!”
“啪啪”两声,鞋底抽在老头子瘦弱的脸上,立马服服帖帖。
“以后知道规矩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班长!”,老头子一脸虔诚,言语客气。
“不怕你不知道。再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你!”
护士的味道
每天早晨,都有几个护士推着车子过来送药。护士,地位大概跟耀江服装厂的覃队长、池队长差不多。好就好在她们不穿景服,不穿景服就少了顾忌,胆子就大了起来。我看到劳役犯经常跟她们开玩笑,尤其是那个组长殷骏,谈笑之间,眉目传情。楼梯口医生办公室门上贴着“所有犯人一律禁止入内”的纸头,听说只要队长下了班,牛逼的殷骏出入无阻。
“这里的护士,整天工作在男人堆里,也舒服也寂寞。”
“是啊,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男人的爱戴和宠爱?人都是虚荣的!这些残花败柳、歪瓜裂枣,到了这里,都变成了仙女下凡、地狱佳丽!在外面她们社会地位不高不说,就那姿色,估计老公都懒得看上她们几眼,在这多好,仅仅犯人们那饥渴、羡慕的眼神,就让她们感觉轻飘飘的。有些有本事的犯人,刑期也不长,说不定出去还可以长期交往。”
我以前就听说过总医院的护士跟犯人稿在一起的传闻,但想不通会在什么地方办事。当时想监狱这个地方,要想找个隐私的地方,就跟大海捞针一样。那时候眼界还太小,知道的还太少,现在听说了,很多地方都可以的,你比如说后面靠墙的几个监房,队长那里看不到的,有监督岗挡着,病犯也是不可能过去。还有,据说医院的电梯里面也可以……
美丽的白衣天使,被犯人们罩上各式爱戴头衔:邱淑贞、叶童,甚至还有玛丽莲梦露。
我亲眼看到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想在拿药时碰一下护士的手,人家早有防备,一下闪开了。
遗憾的是,听说总医院马上就要搬走了。新地方已经造好,就在南汇南浦监狱旁边不远。
……
“能!当然能!”
“报告医生,我这个礼拜有自学考试,已经准备了半年了,请问我能参加考试吗?”
“能!当然能!到时候一定让你去,啊,不要担心。”
医生这个职业,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是多么的神圣!我们这些地狱里的苦命鬼,又身患重病,在这人生悲凉的时刻,医生所给予的春风关怀,哪怕看起来好像只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也足够让人受宠若惊了。
“总医院的医生可以的,有医德。在这,他们当你还是个人,是个病人。人躺在这里半死不活,每天早上一句‘还好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听起来都感觉很舒服”,这话能从姓王的流盲嘴里出来,我是有点惊讶的。
是的,医生的办事效率也高,答应给我打的电话,回去就打;答应给的加馒头加鸡蛋,第二天一早就端了过来。
吃好早饭,我一抬头,有一个瘦小的边疆小伙神色慌张地朝后阳台快走,后面是疾步不舍的管事王强。后阳台一扇牢牢的铁门迎接着急匆匆的两位来客。
“还敢跑?”王强两眼放光,还是那双胶鞋,抽在脸上啪啪作响,小伙子躲在角落,不敢还手。
“阿巴阿巴阿巴!在这里,老实点!叫干什么干什么!说!还敢不敢跟我捣糨糊?”小伙子头点的像鸡啄米。
这种免费的武打片由于缺少互动,也便不能引燃我的热情,我不会再有以前那种义愤填膺的感觉了。
按说,我也应该在被打之列。但对我,劳役犯肯定给予了特殊关照,我能一个人坐在人群对面,在窗台下静静地看书,没有人会来打扰我,包括那两个流盲。
“啊?本监的!听说你在考试啊?看啥书啦?”王强曾经试着向我靠近。
“自我学习,自我提高,将来出去找工作也许用得着。”
“找啥工作啦?人家晓得你有这个毛病吓都吓死了!就算你有点能力,又能怎样呢?这年头有能力的人交交怪怪了!交交怪怪有能力的人寻不到工作,何况侬是个劳改犯,又有传染病!”
金山流盲边说边走,我只管看书,置若罔闻。你就是个流盲,我怕你干啥?劳役犯都明着照顾我!此刻,我现,作为一名奈河桥的犯人,是多么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