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板
一个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被送了进来,讲话相当客气。
“朱老板,听说你在外面是做大事的,怎么有空到我们奈河桥来逛逛啊?啥事体啦?”
“这位大哥,我这个事情冤枉的不得了,就是给人家送钱,把自己给送进来了。”
“啊?啥事体,讲来听听。”
“唉!我不是在外面做废品回收生意吗?在闵江那边,老实说,做的还可以,政府环保局那里,打点打点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这次他们局里几个人出事,其中一个人的老婆在接受调查时说我们回收站曾经给他老公送过2o万块钱。就这样把我抓进来了!”
朱老板讲话和和气气,眉宇间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是吗?那你朱老板到这里可要受点委屈了。”
“没事,到这来嘛,也没办法,还要请各位大哥多多关照啊。以后出去有机会,我给各位大哥好好庆祝庆祝。”
8点钟已过,劳役犯都下去休息,两个夜执勤只来了一个,正在远远的地方跟人吹牛逼,这时,看到管事的金山流氓王强威武地站在朱老板门口,黑乎乎的小房间里传来沉闷的声响,有朱老板不停的求饶声,还有一个声音在愤怒:
“求饶?你踏马的老板还会求饶?没想到你踏马堂堂一个老板,也是吃这碗坏饭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老板了?你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人?到这里来的会有好人吗?好人会把你抓进来吗?啊?你踏马的说自己冤枉,人民政府会冤枉好人吗?人民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特别是像你这样人面兽心的坏人!到这里来,朱老板,就是要让你吃够苦头!老实说,自你进来那一刻,老子就注意你了!你还不老实!你说以后到外面犒劳兄弟?官司单位还讲以后?以后都出去了!谁还认得谁?真踏马的到了外面,你会认我们兄弟是干什么的吗?嘛的,只有在这里,我们是平等的!告诉你,朱老板!我,流盲一个,无恶不作,你,朱老板,在外面上千万身价,到了这里,一样也是罪犯!都是罪犯!罪犯知道吗?罪犯!在这里,你做的不对,我就可以收拾你!就可以教训你!就可以教训你这个在外面开着皇冠车的朱老板!你踏马的还不明白,你在这里为什么会吃亏?你老是想为什么在这里受伤的总是你?就是因为你是朱老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到了外面可以吃喝玩乐,兄弟们看着干着急,到了里面,你朱老板不行了!给人家送钱,你觉得冤枉,你还真把自己当雷锋了?你会无缘无顾给人家送钱?你送出去2o万,老实交代你想收回来多少钱!今天,我就要把特别的爱送给特别的你!想出去,门都没有!老老实实在这里,你送2o万,判你个十年八年也不多!好好的吃吧!朱老板!监狱的大门始终向你敞开!在这里,你会现一个跟朱老板完全不同的自己!你对我这么客气?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你这是该死的温柔!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朱老板,今天在这里,我就要跟你把这笔帐算算清楚!……”
殷骏的能耐
“88,88!队长来看侬了!”星期二早上,医生巡诊刚过,劳役犯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来的是裁剪组周队长,还有景勋国、高奇、常维刚,三个人每人一只箱子。
“黎晓风啊,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们小组大家都希望你早点好起来。这一箱是你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这两箱是你这个月的大帐,还有些东西没到,到了找机会再给你送来。”小劳动景勋国,这个平时对我不怎么友好的广东人,今天的话格外温暖。
我抱着满满三箱东西一脸满足地走过正在集中学习的人群,享受着各种羡慕眼神。
“88啊,给你送这么多东西,用不掉啊,两个月时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有人关切地看着我整理大帐。
收到大帐,我又旋即被叫出去,一个两杠两星的队长站在那里。
“你是黎晓风吗?”
“报告景官,是我。”
“这是你考试的座位号。”队长拿出一张纸正要给我,被殷骏挡住了,“咯则么子应该放侬咯的,到考试的辰光再交拨伊!”
队长听了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殷骏高高大大的身材,像个篮球运动员,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能耐,能让两个管事的流盲乖乖听他指挥;不知道他哪来的能耐,能把劳役犯、夜执勤管的服服帖帖;更不知道他哪来的能耐,能让每个见到他的队长,也都那么客气。
我再一次去做了B,一起去的是殷骏和一个叫做桂平的夜执勤,小伙子,判三年。
B室旁,殷骏双手插着口袋,跟一位医院里的队长亲切交谈。要回去的时候,带我们去的那个队长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被他劈头一句,“搞啥么子啦?侬啥么子侬?光捞么子不做事体!我看侬是昏特了。”
大概他也感觉到了,最后一句讲的很轻,还是被我听到了。
“侬讲啥么子?我昏特了?侬是不是自噶昏特了?侬晓得侬以载是撒宁?”大概同样感觉到了,带队的队长话也轻了下来。
“走!”他不长的手臂一挥,殷骏高大的身材跟在后面,带着几个病鬼,去了。
随大帐一起送来的,还有期盼已久的书。重新翻来,如老友会面。遥远的古代,跌宕起伏的人物,荡气回肠的作品,也都映在我的脑海,悄悄扎下根来。通过应该可以!就是这《宋词研究》……
一个小老头被送进来,身材颇有些像新收监那个出了车祸为不赔钱替儿服刑的田秋冬。
“老畜声做啥坏事体进来的啊?”大白天,管事王强缺乏艺术气息的问话让老头子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说我盗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