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清眼前人样貌,袁沃瑾做出几分吃惊的模样,转瞬又有几分哀情:“母亲如何寻来此人?”
老夫人见他有所意动,拉着他的手道:“娘这心里头整日惦记着楚姑娘,想着寻个人来陪伴你,就多出去走了走,巧得很,见着这女子相像,就带来给你瞧了,我儿可还中意?”
袁沃瑾蹙眉显出为难:“娘……”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你还年轻,楚姑娘通情达理,她在天有灵,也不愿看你一人终老,娘知道你痴情于她,娘也不逼迫你接受这姑娘,只是整日瞧你如此,娘这心里很不好受,况且……”
质子总归要有人顶替。
只是这句话她没说出来,袁沃瑾已经点头应道:“儿子明白,劳母亲费心了。”
见他接受了,老夫人松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
说着又看了两眼站在一旁的“女子”,起身离开了袁沃瑾的寝房前厅。
房中只剩下二人,看着眼前与楚怀瑜有几分神似的男孩儿,袁沃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男孩倒也不拘谨,恭恭谨谨地站在他面前。
袁沃瑾坐在厅案前,问他:“你叫姜霖?”
男孩垂眸应话:“回将军,是。”
人是断情寻来的,大致情况袁沃瑾早已知晓,但为了应付母亲暗中的哨子,袁沃瑾还是挑了几个问题来问他。
诸如年岁,何许人也,家中还有何人等等,姜霖也都一一答了。
十五岁,郑国筠州人士,家中尚有父母与一个姐姐,来此之前也都交代过亲眷,莫要来纯阳寻他。
待他说完这些,袁沃瑾取过不离身侧方寸的配剑,对他道:“过来。”
姜霖乖巧地走到他面前,依旧垂着眼眸,下一瞬,却见一柄剑架在脖子上,姜霖一惊,却很快收住惶恐之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袁沃瑾促起凤眸看他:“你不怕死?”
姜霖实诚道:“怕。”
袁沃瑾轻嗤:“为何不躲?”
“小人躲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奉承,只一句自知之明的回答,却叫袁沃瑾有几分不快。
剑依旧架在他脖子上,袁沃瑾告诫道:“不是躲不过,是不怕,记住了?”
姜霖闻言乖顺地点头,没有反驳之意,说丝毫不怕自然是假的,只是凭着一点胆识站在将军面前,妄图获得眼前人赏识。
袁沃瑾没去细纠他的心思,只要人听话就好,他拿开剑,又问:“杀人会吗?”
姜霖有片刻的怔愣,平民百姓杀人偿命,别提人,就连一只鸡他也不曾杀过,又何曾有机会杀人?
袁沃瑾自然知晓他不会杀人,收剑回鞘,起身便要走:“无妨,会有人教你。”
待他走至门前,姜霖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人斗胆一问……”
待袁沃瑾站定,他才鼓着勇气问:“为何小人,不怕死,又为何……要杀人?”
为何不怕死?
袁沃瑾侧眸瞥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缘由,只需要知道一切会由本将军替你兜着。”
初次在楚国冷宫与小皇帝当面对峙时,面对他满腔杀意,小皇帝端的不是一个“勇”,而是自信,他有足够的自信能与敌人抗衡,又何来“怕”之说?
“至于为何要杀人,”袁沃瑾屈唇一笑,“万不得已之时,可保你一命。”
太过软弱,可不像一个男子汉的行为,十五岁的小皇帝亲手杀过人吗?
只怕从来只有他不想杀的人,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比起这乖巧安顺的替身,果然他还是更喜欢时而狂妄又时而暴躁的小金雀。
留下最后一句,袁沃瑾就丢下人去了书房,独留姜霖还在回味他语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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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将军府遇刺一事,沈定良思虑不定,在书房内盘旋。
将此事悄然告知岳父的阮齐仁分析道:“刺客冲着楚国女子而去,想来那楚国女子为求自保弃袁琼于不顾,叫他寒了心。”
回想与楚国女子初见时的情形,沈定良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
起初阮齐仁也有过同样的疑虑,可在将军府上几日,忧恐耗费了他大半心思,外加府上那些小厮暗中非议,也就渐渐让他打消了疑虑,信了其中所言,并将心中所想告知了沈定良:“小胥听闻,这楚国女子重国本,因着与袁琼有着敌我之分,本就抱着暗杀之心接近袁琼,为了取得袁琼信任委身于他,实则心系楚国,无时不刻不想着逃离,这袁琼遇刺正合她心意。”
这么一说,倒是说得通了。
沈定良转头又问:“楚国女子现今何处?”
“软禁在将军府。”阮齐仁在回程的路中,恰巧又见那民间争吵的男女,不由得道:“年轻人,爱而不得,就要使些狠法子折磨对方,倒是不稀奇。”
可他并不知所谓的“爱而不得”亦是袁沃瑾一手策划,这恰时争吵的男女,也不过是计划之一,引他入套罢了。
虽说沈定良有权决定孙女嫁娶于否,但到底是王上赐婚,驳了郑王情面,免不了要在日后补回来,况且他心知阮苕香见了袁沃瑾本人后,眼里再无他人,一心只想做那威风凛凛的将军夫人,这个关头让她另择夫婿,只怕不知耽误多少年岁。
知晓岳父思虑良多,阮齐仁上前劝道:“香儿成婚之日,您有军马相送,凉他再有胆子也不敢拿自己母亲的命来如何,岳父大人宽心些。”
沈定良轻吸一口气,也只得如此。
阮苕香出阁之日,豪车厚礼,嫁妆一旦一旦往将军府送,可越是平顺沈定良越是心中不安,派去的探子都说楚姑娘幽禁在房中不得出,他却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