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序面无表情地抹去溅到脸侧的温热鲜血,偏头看向颤颤巍巍往外爬的人。
那人惊惧到极点浑身战栗,哆嗦着给宋槐序磕头,额头砸出血来也不敢停下动作:“求求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吧!”
宋槐序地上的铁链捡起来捆住他的手脚,淡声道:“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把你们拐卖人口的事说清楚,坦白从宽,明白吗?”
绑匪看了眼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同伴,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明白,明,谢谢您不杀之恩,谢谢。”
宋槐序看他:“我明明是正当防卫。”
绑匪愣了一秒后脑袋点得像蒜臼子:“对对对,正当防卫,正当防卫!”
宋槐序肚子饿得咕咕叫,血腥味对他的刺激很大,但他不吃脏东西。
废弃工厂的窗户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半点风都挡不住,夜色涌进室内,不远处传来动物的嚎叫声。
宋槐序朝外面看去,黑压压的山连绵起伏,树影晃动着似要引诱他奔向他旷野之处。
门口处的火柴堆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宋槐序收回视线,凑到火堆旁暖手,火光跳跃在他身上、脸上。
睫毛绒扇般落下小片阴影,将眼底情绪尽藏。
宋槐序从死去绑匪的口袋里翻找出手机,踢了活着那人一脚,“密码。”
“我……我不知道,这是大哥的手机。”
宋槐序垂下眼看他,“你的呢?”
“我我我……我没带,办事的时候大哥不让带……”
宋槐序“哦”了声,重新回到火堆旁,摆弄着手机,随便输了六个二,一不小心解锁了。
“……”
为绑匪的智商沉默了五秒后,宋槐序又把手机锁屏放到了一旁。
他自然是记得陆逍的手机号码,但听这俩人的意思,他们抓了他之后并没有采取其他举动,并且天亮后就会放他走,也就是说陆逍现在并没有受到威胁。
宋槐序搓搓手,他想等一等,等等看陆逍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再次带他回家。
如果天亮前陆逍还没有出现的话,那大概就是经过综合评估后,陆逍认为他不值得动用资源来寻找吧。
那就离开好了,不远处就是山脉,山脉后面便是森林,就这样度过余生也成。
宋槐序一动不动地盯着窜动的火苗看了一夜,直到所有的火柴化为黑色的木炭。
火燃尽了,浓郁的黑暗也化为灰蓝的晨色。
再过两个小时,太阳便会爬上山头。
宋槐序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他太苛刻,说不定陆逍正在找他,只是慢了些而已。
他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忽得,耳边传来模糊的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十分钟后,刺眼的车灯将这座废弃厂房包围,有人举着枪缓步而来,“警司办案!举起手来!”
宋槐序抬起胳膊挡去刺眼光芒,眯着眼睛朝外看去,看到了人群中央的陆逍。
你怎么才来
十几辆车的前灯将此处荒无人烟之地照得如同白昼,步履匆匆的脚步声连成一片。
陈泊闻带人举枪进入废弃厂房内部,被绑着缩在角落里的绑匪头一次见到执法者有种“得救”的亲切感,激动得眼泪差点落下来:“警官!我在这!在这!”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对望。
宋槐序身上脏兮兮,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出一道口子,跑出来很多鸭绒,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只有那双眼睛仍旧明亮。
在看到宋槐序好生生站着的瞬间,陆逍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拄着拐朝他走去,“阿肆。”
枯树在风中哗响,宋槐序向前走了几步后,忽得当着众人的面小跑着扑进陆逍怀里,陆逍就一条好腿,被惯性冲了下,但还是稳稳当当接住了他。
宋槐序脑袋埋在陆逍颈窝里,嗅着令他心安的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闷声道:“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
带着埋怨和撒娇意味的嗓音轻飘飘撞进陆逍的胸腔,心跳如擂鼓般轰然作响,呼啸的冷风吹过,世界似乎陷入静寂,陆逍只能听到宋槐序有些鼻塞的呼吸声。
他摸摸宋槐序的脑袋,“以为什么?以为我不来了?”
宋槐序没吭声,冰凉的鼻尖蹭过他颈窝的皮肤,激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后,灼得像是有火在烧。
陆逍喉结滚动,心脏恍如陷入棉花糖中,又甜又软。
陈泊闻已经带人将绑匪拿下,警司办的人在勘察现场,剩下几个端着冲锋枪列队而战的下属纷纷抬头看天。
眼睛一点儿都不敢乱瞟,但耳朵又都不约而同的竖着,都想听听能让监察长大年三十亲自带队营救的人是谁。
被推搡着上车的绑匪看到两人相拥的这一幕内心哀嚎:完犊子了,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还是被火烧得滚烫的那种!
陆逍闻到了宋槐序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将人从自己怀里扯出来,看到了他脸上零星散布的已经干涸成褐色的血点,眉头蹙起担忧道:“受伤了吗?”
宋槐序被他揪着转了一圈,本就一夜没睡的脑袋晕乎乎的,“没受伤,不是我的血,不过这个不好打开。”
宋槐序向上扯了下裤腿,露出卡在脚踝上的铁铐,已经将那处皮肉磨出血色,白袜染上了红。
陆逍一路奔波,这会儿骨头隐隐作痛,蹲不下去,拽着宋槐序的裤腿看看,“啧”了声,“你怎么又不穿秋裤?”
“……裤子有绒,不冷。”忘了这茬了。
宋槐序默默放下裤腿,自打入冬后,陆逍便天天唠叨着让他记得穿秋裤,可是宋槐序偷偷观察过,陆逍明明自己也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