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灼烧最轻的地方都燎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右手小臂因为挡了一次坠落的横梁伤势可怖，已经掉了一层皮，露出血红的肉痂，抬手间就会牵起撕心裂肺的痛。
但当沈拂云把兵符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披甲戴胄即将奔赴前线的沈拂云跪在我的床边，抚着我的额发，低低地恳求，“泱泱，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只有你了。”
他眷恋轻吻我的手指，轻柔的动作像是捧着月光，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兴许是夜色太浓，他眼里是万丈深渊，见不着一点光亮。
直到我说好，他的肩膀才陡然一松，勾着唇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他说兵符能护我周全。
他说让我别怕。
他说我不是他的金丝雀，只是他明白得晚了些。
这是他的一场豪赌。
我会让他输。
因为从前的季泱早死了。
他出征后的第二天。
我拿着那只兵符收复了爹爹的遗部，跟季澹的人马会合。
原打算等到沈拂云和三皇子两败俱伤之际，我再坐收渔利。
但没料到三皇子竟与戎族私通，对沈拂云形成合围之势。
而我按兵不动。
期间沈夫人来向我求救，她说起两位将军对皇室的承诺，说他们素来一诺千金，后人当也不坠他们清名。
她料错了。
我的两个爹爹都死于愚忠，承诺的代价我再清楚不过，我又怎么能成为一个重诺之人呢？
这高帽子我戴不起。
侍雪也来求我。
说沈拂云是为了我才跟皇室做对，他是真心实意要护我。
她怕是忘了。
若不是这些所谓的“天潢贵胄”，也轮不到他来护我。
听闻沈拂云被两方人马逼至白鹭岭预备一举绞杀时，是个雨天。
将军旧府。
薄薄的雨帘拍在屋檐上，溅起一滩水雾。
季澹从门里走出，为我系上藕荷色狐毛斗篷。
又伸手探向雨幕，凉涔涔的雨滴一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滚落，他便不动声色地袖起来。
“泱泱，出兵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害怕把什么打碎了一般。
我回头去打量他的脸，没有血色，表情一片空白。
用了解药后，他命是保住了，但眼睛积毒太深，再没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我说：“他害了爹爹。”
“泱泱，你会救他的，不是吗？”
我僵了一瞬。
他好像永远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
若是戎族得胜，关门大开，免不得烧杀掳掠生灵涂炭。
就算想要一个人死，也不能让整个幽州为他陪葬。
但我刚刚在做什么？
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却去试探我最亲近的人？
兴许是与虎谋皮久了，我习惯了猜忌人心，敏感多疑。
脸上立刻漫起羞愧的热意，“对不起。”
他弯着嘴角，抬头揉了揉我的头发，“没事的，我的泱泱只是承受太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