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为别人哭。”
我看着他固执的眉眼,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让我害怕,汗毛倒竖。
而他却丝毫不察,轻柔地把我的鬓发勾到耳后,定定地看着我说:“泱泱,你还喜欢我。对吗?”
他的口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软,“如果你方才是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我就一定会杀了他。就算你恨我也无所谓。”
“但幸好你没有。说明他还没那么重要,你最喜欢的还是我。对吗?”
看,他明知我喜欢他,从前却还那样对我。
既然是在互相利用,他方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我偏头躲开了他略有些炙热的目光,选择默认。
然后在心里肯定地告诉自己:就是这样,要给他些希望。
没有人甘心永远都当猎物。
沈拂云把我带回府上,安置于主院,我从前住过的屋子。
“一应陈设都没动,还是当年的样子。”
他蒙着阴翳的眉眼映入眼帘,我心想,真的还是当年的样子吗?
当年他初来幽州时,身如玉树,眉目若画,端的是龙章凤姿。
人人都道他是京都来的神仙似的小公子。
而我因打小就被模样顶好的季澹欺压,早就深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对他的皮囊无感,将他的邀约一概婉拒。
幽州与戎人开通互市,他们进城后故意讥我女流之辈,是靠爹爹的关系才能行走三军。
我年少气盛,跟那群人打了一架,连从不离手的长枪都被人合力挑落。
后来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期间沈拂云来看过我一次,他郑重地把重新缠绕红缨的银枪递给我,说:
“姑娘有什么可气的?女子为将虽无先例,但可由季姑娘开而广之。”
那是我的心跳第一次慢了两拍。
思绪一闪而过,我忽然想问问他,“沈拂云,你还记得当初为我结的红缨吗?”
他身子骤然僵直,“记得。”
我点点头,“那就好。那是你唯一为我做过的事。”
“我不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他脸上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以后我还会做很多事。”
“是只为我做的吗?”
我佯装单纯地反问他,眼神澄澈干净。
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徘徊了片刻,才抿唇道:“是。”
“可你连书房都不让我进。”我开玩笑似的说。
我从小习武,除了沈拂云机关重重的书房,其他地方可谓来去自如。
“泱泱,你太心急了。”他深吸了口气,“骗人不是你这样的。”
我一下冷了脸,转身就走。
他捏住我的手腕,顿了顿,还是开口警告,“泱泱,你别想着跑。”
“你跑不掉的。”
“三年前跑不掉,今后更跑不掉。”
他说的是真的。
现下他与三皇子分庭抗礼,各据一边。
乱世之中,人多想的是及时行乐,三皇子尤甚,即位之后第一件事竟是建造行宫遴选秀女,人心向背可想而知。
现下他以幽州为据点,势力范围遍及西北诸州,光凭现在的我,是摆脱不了他的。
我安生了几天,白日里除了饭后走动消消食,就是研究研究女红,跟平常府院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眼见侍雪逐渐放松警惕,这天我打发她去买绣线,然后翻窗去见了端荣。
端荣虽然被幽禁了,但待遇还在,除了面容有些微憔悴,周身并不见清减。
“七公主,好久不见。”我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公主的胞兄都焦头烂额了,公主竟一点都不着急。”
她坐在主位,对我的出现虽然意外,却很快了然一笑,“你不必来激我。皇兄德不配位,沈郎做得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