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其意,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这是我自回到沈府之后第一次迈出这道大门,我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袖子,将白日里藏起来的一小块干白落在地上。
干白。
又名当归。
这是季澹与我约定俗成的惯例。
抓住季澹的死穴之后,我跟他的斗智斗勇往往都是以我完胜作终。
我自知得了便宜,往往会出府去避他一段时间,不惹他的眼。
等他在门前放上一截干白,我就知道他气消了。
年岁长些,他性子倒是变好了,偶有我不对的时候,也会把干白放他门前,用作求和。
往常他气我最长也就一日。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消气快不快。
有人不满地捏了捏我的手心,“在想什么?”
我特意看了一眼他腰间针脚粗糙的荷包,勾唇看向沈拂云,“不过在想,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出沈府。”
“往后你若想出来,带上侍雪就行。”他垂眸看向我,眼底幽暗不明。
我看向身后恭立的侍雪,仿似温顺地点了点头。
出了府门,行至闹市。
看到这里灯火通明,我才记起今日是幽州花灯节。
我跟沈拂云是微服出巡,旁人只以为我们是普通男女。
他本就长相俊美,现着一身天青长衫,不仅盖住了原先的凛凛杀气,更衬出他矜贵无双,很快引得街上男女频频侧目。
有老翁蹒跚着步子当街拦下他,举着灯恭维说:“公子真是气度不凡,难怪能娶到如夫人这般月貌花容的娘子,这盏嫦娥飞月灯配夫人的芳容……”
“有狐狸样式的吗?”
老翁话未尽,被他打断,闻言一喜,“有有有,公子要多少有多少!”
他转头打趣我,“娘子想要多少?”
我暗恼,但架不住年过花甲的老翁渴盼的神色,赌气买下了所有的狐狸灯,一股脑儿全丢给了他。
其他小商贩见状争相效仿恭维我们,不一会儿,他便手忙脚乱了。
我让侍雪上前去给他搭把手。
变数往往就在一瞬间。
一个不起眼的小贩在近身之后,猛然从袖中抽出了一柄短剑。
人群立马躁动起来,我趁机闪躲一旁。
沈拂云尽管眼疾手快,但还是被手上的东西拖慢了动作,小臂上被划出了一道骇然的口子,血肉外翻。
倏忽之间挂了彩,沈拂云还愣了一会子,乔装后的数十人迅速从四面钻出,将他团团围住。
他发愣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逡巡而过,好像在找什么。
熟悉的大掌扣住了我的手腕,我被拽出了人群。
七拐八绕跑了一段,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之后,我一把拉住了拽着我的男人,“季……”
男人回头,胡子拉碴不说,还一脸痦子。
我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一声低柔的轻笑后,季澹撕掉了脸上的易容面具,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连哥哥都识不得了。”
“……”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还是不能视物之后,问:“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季泱?”
他状似高深莫测地勾唇,“如果一个人只能靠眼睛来看,那他得笨成什么样子。”
哼。
故弄玄虚。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偷偷用脚步丈量房间被花盆绊倒,我看见后,还矫饰说是为了给花培土。
用嘴培吗?
“你骂我?”
“啊?你怎么知道?”
他但笑不语。
我:“……”
他嘴角漾着盈盈的笑,明明眼睛没有神采,却也能透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