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僵,恰逢有人通禀,就顺势离开了。
临走前,还拨了一位旧人供我差遣。
看着床边的侍雪,从前我的大丫鬟,也是沈拂云唯一一个放在明面上的暗卫。
我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拂云开始频繁出入我的院子,还对着我各种嘘寒问暖。
我也曾试探过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扬手故意把他递给我的羹汤打翻,黏糊糊的羹汤泼了他一身,他却殷切反问我是不是汤太烫……
再譬如今天,我悄悄把补药倒了。
不多时,沈拂云便端上一碗新的,还给我捎来了一个油皮口袋。
“知道你不爱吃苦的,我从外面给你带了蜜饯。”
我凝眉盯着他手里的瓷白小碗。
“这是另一个大夫开的药,不若先前那般苦了。”他见状解释道。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
果然没有先前的苦了。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怕苦了。
怕苦的是从前父母健在的季泱。
我狐疑地看向他,他眼里尚存的暖意让我的疑虑更深。
他错愕了一瞬,连忙整了整神色,辩白道:“先前利用你是我不对,就当这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沈拂云从来不会这么好心,还会道歉,会补偿,难道他还能真爱上了我这具季泱的“替身”?
从前我巴心巴肺对他好的时候尚且不能打动他,如今就相识几日,又怎么能让他动心?
这药的作用,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侍雪,她说是用来补我身子之前被绝子汤造成的缺亏的。
沈拂云若只是做戏,当初既默认端荣给我灌了药,如今就大可不必在这上面花功夫。
除非他这段时间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是什么,让他改了主意?
种种猜测让我心惊,但我还是决定不动声色。
皇城那边,持续多年的两子夺嫡结束了,七公主的同胞兄长三皇子得登大宝。
本来因着跟新皇的姻亲,沈拂云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但他拒不接受新皇宣他入京释权的圣旨,反而陈书天下,细数新皇弑父杀兄数条罪状。
条条清晰如亲历,其中于朝臣都是隐晦者,他也悉数奉告。
我猜沈拂云必定有份参与,只不过因着五皇子要他进京释权,故而被反咬了一口。
现今沈拂云以新皇不仁之名暂时割据一方。
跟先前他故意做局幽禁端荣联系起来,约莫是从那时起,他就有了打算。
端荣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主院里破口大骂,还摔碎了不少东西。
听说这些的时候,我正被沈拂云监督着用我拙劣的女红绣荷包。
也不知他是搭错了哪根筋,非要我用这个来打发时间。
我偷觑了他一眼,他面不改色地打发走回禀的下人,道:
“鸯鸯要看我,可大大方方地看。”
声音里是戏谑的笑意。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
攥着手指将提前准备好的药材塞进荷包,又三两针胡乱封好。
心慌意乱间,指头被针扎出血也不觉。
直到沈拂云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夺走,又抓住我的手指,拧着眉唤我:“鸯鸯?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也在想我怎么了。
我跟他现在的生活比从前更像夫妻,这是我从前盼望的。
可是它来迟了,我便掩饰不住地反感。
可我不敢表现出来。
季家没了,我羽翼未丰,我没有倚仗。
而且我总觉得,我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抽了出来,又以休息为由打发他走。
他脸色一僵,转而离开,什么也没说。
到了傍晚,他照常来陪我用过晚膳后,忽然提起说要带我出府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