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原本是打算在南京多住几日的,只是因着筹备慈善会的事情,也就不得不提前结束假期,返回了上海。而章秋谷还有他的事情要做,自然是无法回来的。
太夫人回来后没有耽搁,次日便带着张菡露坐了马车,到斜桥陈宫保的行辕里来,禀见这位商约大臣陈寅孙陈宫保。手本投了进去,等了一会儿,陈宫保便迎了出来,将人迎进了客堂。
几人寒暄一下,太夫人直接就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请陈宫保做个起人。
陈宫保听了,喜道:“我正在踌躇这淮、海饥民的事情,如今你出这个主意好得很。我是个江苏人,这担任起的事儿自然是无从推诿的。只是,灾民的数量委实太多,便是卖入场券和租赁商位的钱,怕也是不够的,不如合着上海全埠的绅商内眷,大家都在张园里设肆售物,把卖下来的钱都充作捐款,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太夫人听了陈宫保的话大喜道:“终究是陈宫保想得周到,格局非是我辈能及,这样一来,一定可以多得几万块钱。多得一块钱,就可以多救一条性命,这都是宫保的功德。”
陈宫保也谦逊几句道:“这是我们分内的义务,算得什么功德。”说着便又和太夫人商议了一回,把会里头一切章程都议得停停当当。
陈宫保又道:“只靠我们中国人,肯出大钱的怕是没有几个,最好能想个法子,把那些寓沪的西人也拉进会里,方才热闹。”
太夫人笑道:“我已经有此打算,待我先到工部局拜会局董,看他的意思怎样。那些欧美各国的人,在慈善事业上都是比较热衷的,估计是肯出力帮忙的。”
说罢,便辞了陈宫保,先到了虹口,拜访了一个英国朋友哈罗利夫人,和她商议了一番。
这哈罗利夫人向来和太夫人很是要好,却又和工部局总董喀伦达立夫很是说得来。当下听了太夫人的说话,便是赞道:“我们虽然是英国人,却居留在你们贵国,又和你们贵国有邻国的谊分,这件事情也是我们分内应尽的义务。我们英国人都有仗义好善的性格,我去找他说说,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如今我先到喀伦君那里去问他一下,看他的意思如何。”
太夫人听了连忙殷勤致谢,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当下,哈罗利夫人果然立刻到工部局去见了那位喀伦达立夫,把太夫人的话和自己的意思都说了一遍。
那位工部局总董事喀伦达立夫也十分赞成这桩义举,又和各国领事商量了一回,大家都是很赞成。并且那十三国领事都情愿叫自己的夫人也在张园里头设肆售物,把卖出来的钱都交在中国慈善会里,拨作徐、海、淮、扬的赈款,尽个邻国的义务。
哈罗利夫人听了大喜,连忙和太夫人说了,太夫人自然甚是欢喜。
正是:慷慨仗义,救亿万之同胞;递泪江皋,听中宵之鸿雁。
当下陈宫保、太夫人议定了会中的一切布置、一切章程,便推举了二十名干事员,分头办事。而这位辛修甫自然也是被推举在里头,做了个干事长。那些会场的布置、各个商铺的装潢等等,都要辛修甫往来奔走,直把他忙得脚不沾地,焚膏继晷,用焦头烂额形容也不为过,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娶什么小老婆!
这边筹办万国救荒赛珍会,忙得一塌糊涂,按下不表。只说贡春树和刘仰正两人,都在杭州。
贡春树是捐了个知县,分到浙江;刘仰正是应了杭州将军的聘请,给他管理折奏。两个人虽然时常相聚,却每每的在那茶余酒后的时光,遇着那月夕花晨的佳日,都不免常常的要想起章秋谷、辛修甫这一班要好朋友来。
这一天,刘仰正雇了一只湖船,邀请贡春树一同去游西湖。
船上的人解了缆,一路轻轻的荡了开去。
西湖是中国第一著名的游览胜地,这个时候又正是八月初旬的时候,沿着湖堤一带绿柳摇曳,三三五五的临风招展,夹着那些绿沉沉的扬树,衬着波光一碧,微微的摇动着,好似那轻罗薄觳一般。那四围的山色也是午岭浮青,遥峰界碧,乃是天地生成的妙景,纵是最顶级的大咖画家,也画不出着山神水韵中的妙处。那西湖的水本来是十分澄澈的,看着那水底的行藻纵横,甚是清楚;船上的人影倒入水中,须眉毕见,好象是一面大镜子一般。
贡春树和刘仰正坐在船中凭栏玩赏,只见楼台隐约,烟水迷离,嶂影涵青,波光漾碧,只觉得神怡心畅,头目爽然。
贡春树和刘仰正闲聊着,刘仰正道:“这般景物,可惜秋谷他们都不在这里,不然秋谷少不得又要诗兴大,有什么绝妙的佳作问世了!”
贡春树道:“秋谷自从去南京上任,倒是忙的很,连我们这些至交好友通信都少了。听说他现在学乖了,连堂子都很少去了,倒是稀奇得很。”
刘仰正也是一脸的稀奇道:“我也是很奇怪,他这是在玩儿浪子回头的戏码吗?要说别人浪子回头我是信的,他嘛,我咋就一点儿都不信呢。”
贡春树嘻嘻地坏笑着:“等我们再见到他,试他一试,看他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