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遇将邸报放回原处,瞧一眼时间,竟已过了午时,顿时便觉饥饿,再看右侧长案,果然已经无人,韩时遇便也打算先去吃个午饭,顺便去寻一寻帮忙捎信的同窗。
韩时遇在左近用了午膳,而后便去寻同学,将到客栈门口便迎面遇上几个书生。
为首白面敷粉,腰缠玉带,手持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见到他便住了脚步,眉毛一挑;“哟,这不是我们韩大才子么?不是说被底号熏得连命都没了,今儿怎么出来了?这是没事儿了?”
韩时遇定眼看去,认出这几人乃是原身昔日于府学的同窗。
为首者姓陈名望,乃是富商之子,自诩才华卓绝,英俊风流,不料原身不论容貌气度皆胜他一筹,又勤奋刻苦,几番得了府学夫子的夸赞,陈望便怀恨在心,以原身出身贫寒为由取笑为难欺辱,原身自尊心重,每被伤及,心中更为发狠,读书越发刻苦认真,倒是越发的将陈望甩在身后,以至于二人怨隙越深。
原身因底号而晕厥退场罢考之事不是秘密,只此前未能遇到,这番偶遇,陈望自是不会放过嘲笑韩时遇的机会。
陈望上前拍拍韩时遇的肩膀;“毕竟遇到底号这种事乃是天命,天命如此,能得回一命已是不易,韩兄还请看开些。”
陈望身后狗腿上前笑道:“今次乃韩兄首次参加乡试,竟就遇到底号,还因而晕厥罢考,若这便是天命,只怕日后也天命难违?”
这是咒韩时遇日后皆不得中呢,何其恶毒?
“哎呀,若是如此,韩兄岂非——”陈望话不说尽,只脸上露出同情,但眉眼却是幸灾乐祸,再次拍拍韩时遇的肩膀:“韩兄看开些。”
说罢哈哈哈笑起来。
“子不语乱力怪神,陈兄口口声声天命,却不知是何意?”韩时遇一把抓住陈望手臂:“不若陈兄随我去寻白大人,将此事言语清楚?”
陈望闻言脸色一变,“韩时遇,你这是何意?陈某好意安慰你,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陈兄的好意,韩某实不敢当。”韩时遇淡声道:“无论分到何等号室,能参加乡试,便是韩某之幸,韩某心中对朝廷只有感激。未能坚持,乃是韩某仍有不足,如何能以此怪力乱神,栽赃朝廷?这等罪韩某断不敢应,为有请陈兄等人随韩某前去言语清楚了。”
“陈某就是安慰你,如何栽赃朝廷了?韩时遇你莫要胡言乱语。”陈望气急,不知韩时遇为何突然变得这般难缠,却是不欲再与之纠缠,“罢了,一番好心全当驴肝肺。走!”
陈望等人灰溜溜的走了。
一青衫书生走过来:“韩兄没事吧?”
韩时遇一看正是想找的同窗:“多谢陶兄关心,韩某无碍。”
“你无碍便好。”陶秀才道:“陈望言语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尚且年轻,今科错过还有下科,以韩兄才华,将来必定桂榜题名。”
“韩某谢陶兄吉言了。”
韩时遇拱手笑道,而后随陶秀才一起进了客栈,问及知晓陶秀才明日便回乡,忙将捎信之事拜托,陶秀才所在县城与韩时遇的县城乃是隔壁,平日也因此亲近一些,捎信乃小事,陶秀才自是答应了。
毕竟他心里也大约猜知韩时遇为何不立即回乡,只他也囊中羞涩,实无法资助他回乡,便只能帮忙捎信了。
此事罢了,韩时遇又回致远书店看书,因上午看了邸报,对朝局已有所了解,便不再多看其余杂书,取了一本有名儒笔记的《四书》认真阅读起来。
不得不说,名儒便是名儒,有些句子,他看得云里雾里的,但看名儒只字片语的提点,便有豁然开朗之感,这一下午读书,韩时遇大感得益。
至傍晚回院子,用过晚饭,收拾好碗筷之后,韩时遇方才将文秀才和韩时云叫到桌前,而后从怀里掏出那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韩时云惊得瞪大眼睛:“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文秀才高兴之外也是心头发紧:“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韩时云下意识的回护:“那肯定是不能的。遇弟虽年轻,却沉稳得很,定然不会做甚不该做的事情,是吧,遇弟?”
文秀才被韩时云这么一说,也回过神来,缓了神色:“老夫并非疑你,只五两银子并非小数目,老夫也是怕你一时想差。”
韩时遇自不会生气,笑道:“老师,兄长你们且放心,这银子来路堂堂正正,并无见不得人处。”
他将自己写话本子卖的事情说了。
“你是说,你一个话本子就卖了五两银子?”韩时云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要是真的,那这银子也未免太好赚了吧?
文秀才脸色却无喜色,反泛起怒色:“话本子?你是不是去写那些淫·词艳曲了?韩时遇,此前我是如何跟你说的?如今我们是暂时困难了些,但也不过是老夫多抄几本书,总能攒够我三人回去的路费,你不必焦虑,可我万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糊涂,不让你抄书你竟然写书?你,你给我跪下!”
文秀才怒拍桌子。
韩时云被了吓了一跳:“文夫子,您有话好好说!”
“你闭嘴!站一边去。”文秀才连韩时云都迁怒了。
韩时云没办法只得站到一边。
文秀才既是韩时遇的老师也是韩时遇的岳丈,他是完全有资格训斥教训韩时遇的,他还真没有资格阻拦,只焦急的看向韩时遇。
遇弟这是怎么回事啊?
便是再怎么焦急赚钱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啊,便是做了,你倒是悄悄的瞒下来呀,如何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不是找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