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遇如何不知道自己一说出来很有可能会招来责怪?
但他能因此而将赚钱的事情隐瞒下来,而后眼睁睁的看着文秀才和韩时云为了赚取回乡的路费而殚精竭虑?
他做不到这般自私。
韩时遇上前扶文秀才坐下:“老师您且放心,您此前说的话,句句都在学生心里,学生是片刻都不敢忘的。”
文秀才依旧瞪着眼,冷哼:“你若是果真记得,如何还写那话本子?一个话本子赚五两银子,其他读书人便不知晓吗?可为何别人却不屑去写?那是因为写话本子本就不入流,更莫说是写那些淫·词艳曲的,与那些青楼女子卖笑有何不同?如若此事败露,你可知外面的读书人会如何鄙薄你?名声若是毁了,将来你科考便是写得锦绣文章,也有可能会被罢黜!”
“我早与你说过,你我既是要走科举一途,便得谨言慎行,再苦再难,也绝不能走捷径!因为一个不慎,便会万丈深渊,前途尽毁啊!”
“你竟然——你糊涂啊你!”
文秀才痛心疾首!
韩时云也是此时方知此时干系如此重大,顿时觉得那银子犹如烫手芋头一般,根本就拿不住。
“遇弟,兄长我今儿已经找到活计了,能赚钱了,你莫要担心银钱的事情,你赶紧的将这些银子收回,将那话本子拿回来。”
韩时遇忙宽慰:“兄长莫要担忧,此事无碍。”
又对文秀才道:“老师昔日对学生所言,句句字字学生皆谨记在心,如何敢忘?是以学生所写话本,并非才子佳人一类情爱之事,乃是查案探案之事。学生手里尚有草稿,老师一看便知。”
韩时遇回房间取来草稿,递给文秀才,文秀才迟疑一瞬方才接过,而后开始翻阅,本是想看看韩时遇所言是否为真,不料一发不可收拾,竟是彻底沉迷,待得最后,竟为那书中案情牵动,或喜或怒或骇,最后恍然大悟,又隐有所得。
好一会儿,才拍着膝盖叹息:“妙啊,真是绝妙。”
这一番话叫韩时云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心里痒痒起来,“文伯父,您看完了么?若是看完了,可否让小侄也瞧瞧。”
文秀才这才察觉,一时尴尬,轻咳一声,将书稿给韩时云,而后对韩时遇道:“方才是老夫误会你了。”
韩时遇笑道:“老师也是担心学生行差踏错,方才一时情急。”
文秀才保住了面子,“你明白就好。你既是写探案集,便专心写探案,绝不可沾染情爱,更不可写那些淫·词艳曲。”
写话本子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那些露骨的淫·词艳曲。
是以看过韩时遇所写话本之后,文秀才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再生气了,只是仍旧要叮嘱他。
“你此番初次写话本子,便写得极好,稿酬也不少,看似赚这银钱极为容易,但你须知花无百日红,你不可能永远写出受欢迎的话本子,也不可能每次都赚五两银子这般多,如若那一天你赚得少了,不必失落,更不可因此而想走捷径!”
“你始终都要记住,写话本子不是你的正途,你的正途乃是科举。”
“老师所言极是,学生定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韩时遇恭敬受训。
文秀才见韩时遇神色并无骄狂,一派沉稳,心里更满意了几分,只到底还是担忧,是以又道:“五两银子已足够我们回乡了,待我将《百家姓》和《千字文》抄写完毕,我们便回去吧。”
离开了省城,他一时找不到地方投稿,或许能渐渐的将心收回来。
文秀才到底还是担心韩时遇受不住诱惑,左了心性。
只韩时遇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提自己想看看销售情况,如若卖得好便多卖两本,好多赚些银钱减轻家里的负担。
他只说起自己今日在二楼读书所得。
文秀才得知他竟然得了机会上了致远书店的二楼,心中自是极为惊讶,而后得知韩时遇竟有机会阅读名儒批注的《四书》,一时羡慕又嫉妒,但他更知晓此乃是韩时遇和自己的机会。
他当机立断,“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在省城多待些时日。”
韩时遇点头:“那本书我今天只读了四分之一,已感觉受益匪浅,若是能全部读完,定然收获不菲。此外,我也已经将这四分之一背下,一会儿我便去将之默写出来,到时候老师您也抄写一份。”
文秀才自是高兴,也不跟韩时遇虚伪客套,一口答应下来。
他想了想:“若是你那本书果然大卖,书店寻你继续写,你便抽个时间写一写吧。只你须得记住,既是写探案集,便专注于此,莫要走偏了道。”
韩时遇点头:“学生省得。”
韩时遇很快便将那四分之一内容默写出来,文秀才如获至宝,素日在家抄书之余,又琢磨书中知识,感觉收益匪浅。
若是累了,便出去与别的考生交际,也得了不少好处。
韩时遇次日再去致远书店,果然看到书店在醒目处挂出了宣传图,那梅鹤寻和玉玲珑画得便如神仙一般貌美,再加上极为吸引人的宣传词,韩时遇进出之际便听得不少人询问新书发售情况。
等到发售那日,果然大卖,且口碑极佳,不仅老百姓喜欢,便是在那读书人中也广为流传。
文秀才几次出去应酬,便曾听人提起这本书,嘴里多有夸赞,令文秀才与有荣焉,只可惜不能公告天下,总有种锦衣夜行之感,未免有些遗憾。
见识了韩时遇的成功后,文秀才也曾动念欲写,只每每提笔便觉艰难,方才知晓便是话本子也并非谁人都可以写得精彩,更是将此念搁下,专心抄书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