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遇闻言便明白了,书店虽说可以让你抄,但实际上你所花费的银钱也不会少。
你自用的,可以用差一点的纸张,但给书店抄写,却必须要用书店规定的纸,而好书自是要用好纸好墨,好纸好墨自来不便宜,是以选择抄书相抵,书店卖了纸墨,又白得了一本书,似乎赚了,但事情不是这样计算的。
珍贵的书籍乃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并非寻常可得,那点儿纸墨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书店这般做,不过是送一份人情,结一份善缘,而得了好处的人,也绝对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还给书店一本书便完结这段因果,他日若是有求上门,只要不是甚伤天害理,违纪犯法的事情,多半都不会拒绝。
当然,也并非投资的每个人都会成功,但一百个人里,有一个能位极人臣,那便也赚了。
“多谢。”韩时遇颔首轻道。
“您请自便。”侍墨道。
侍墨回到茶水间,韩时遇也朝书架走去。
转了一圈,韩时遇便清楚了,二楼的书,的确是要比一楼丰富且珍贵许多。
天文地理史记律书皆有,样样皆叫人心动,还有那科举用书,也绝非寻常市面可见,有此前韩时遇曾跟掌柜提到的岭南历年乡试题集,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本朝会试题集,其他省份的乡试题集,只不过非本地的不多,且题集的时间也颇为长远,有的甚至是百年前的,参考的价值便没那么高了,即使如此也是极为珍贵的科举资料。
更叫韩时遇惊喜的是,二楼一角书架上,竟还有抄写的邸报。
邸报实际上便是古代版官方报纸,专门记录朝廷重要文书以及官员升迁等政治情报,可谓重要,并非一般人可见。
万没想到致远书店二楼里竟然还有这东西!
韩时遇大喜过望。
因着从事金融投资行业,就必须得时刻关注国际政治经济等动向,是以韩时遇早就养成了每日读报的习惯,如今乍然来到古代,除了原身脑子里那一点记忆,其余俱都两眼一抹黑,叫他很是不习惯,也无安全感。
如今既有此物,自是不能错过。
当下韩时遇果断的取了嘉定帝登基这些年的邸报,左右看了一眼,见左侧长案无人,便去了左侧,寻了最上面的长案,坐下阅读起来。
这几份所谓最新邸报,实则上也并非是今年的邸报,而是从去年往上几年的,时效性自是没有那么强,但致远作为一个书店能做到如此,已是不容易,是以韩时遇虽有些遗憾,却也并不怎么在意。
他看邸报,是想大致了解一番时局,却并非真的要对政治朝廷多了如指掌,毕竟他现在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穷秀才,了解得再多于他也并无太大的意义。
韩时遇一看便是一个上午,几分邸报全都看完了,与此同时他对去年止的时局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结合原身脑海中的记忆,他对自己眼下的处境越发的明了。
他现如今所处的大魏朝,与他前世时空的历史并无任何重合之处,是以他如今所处当是异时空的王朝,看时间约与前世的明朝大约,经济文化政治也有一些相似之处,但也并非完全相同,其中细微区别不必细数。
大魏朝立国至今已有百年,历经六朝,如今的嘉定帝便是大魏朝第六位皇帝。
他本是先帝嫡次子,因出生时体弱多病,寺庙里的得道高僧称他与佛有缘,须得寄养佛寺中方可健康长成,因而三岁便被送往皇家寺庙法华寺,跟随得到高僧学习佛理,许是自小侵染,嘉定帝长成后性情也淡泊无争,一心想出家做和尚,只先帝和太后不许,十八岁时封了定王,赐婚定王妃,以为这样便能将他拉回红尘,不料他依旧常日住在佛寺中。
二十六岁那年,先帝其余儿子皆陨损于夺嫡之争,能名正言顺继位的便只剩下嘉定帝,因此先帝传位嘉定帝,悉心教导了一番,嘉定帝无疑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上位后隐忍数年,终将大权握在手里,但他到底并非权欲心重之人,没几年便又将心思全都放在礼佛上,正事皆托付内阁。
如今的内阁首辅周重观便是个极有能力的人,深得嘉定帝的信重,只周重观恃才傲物,有时候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太给,是以皇帝虽依仗他,却也不愿看他太过得意,因而便又扶植次辅庞宽来与周重观打擂台。
庞宽此人论才华能力,自是与周重观无法相比,但他有一条周重观远远不及,便是脸皮厚会拍马屁,因此他上位之后便成了忠臣们口中的奸佞,时不时便要向皇帝上书弹劾一番,但无论下面怎么弹劾,皇帝依旧信重他,而他也一心想撬周重观的墙角,想扳倒周重观自己做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周重观的能力非他能比,因此前些年的邸报里,韩时遇便能瞧出,周重观几乎是处处压制庞宽的,但近些年来,庞宽一脉的官员升迁颇多,周重观已有隐隐弹压不住之势,便如此番岭南乡试,京城派来的主考官白建明,便是庞宽的人。
要知道此前庞宽根本就插手不上科举这样的大事。
由此可见,只怕周重观的处境有些不太妙。
念及此,韩时遇也不免皱起了眉头。
虽说他现如今只是个秀才,朝堂之争跟他没甚关系,但首辅是个头脑清醒有能力做实事的,总比奸臣把持朝政要好得多。
只他如今人微位卑,这些忧愁也都是白费,韩时遇很快便将这些事情丢开。
眼下于他最为要紧的是科举,如若他不能考上举人,考上进士,他便是连踏入门槛的资格都没有,何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