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才道:“无妨。现你我先将答题默写出来,而后再行讨论。此试题你可拿回去抄写一遍,表以及第三场试题你若有空暇,亦可思索破题之法,权当练习。”
科举乃是寒门最为重要的进身之阶,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想要成功晋身又何其困难?经济制约是一方面,师资力量更无可比性。
是以文秀才纵为韩时遇之老师、岳丈,乃其之师长,然韩时遇考中秀才之后,两人便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他也得放下师长之尊,与韩时遇一道研习经典,讨论时策,互相印证,共图进步,否则他便只能踽踽独行,或一生再无寸进,考到白发苍苍仍无所获。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皆能放下脸面,此也是文秀才非常人可比之处。
也因而他虽知韩时遇落考难受,也仍叫他默写答卷,再研后题。
既已错过,再多失落也是无用,不若积取经验,争取下次一举高中。
便如他,自二十五岁中秀才至今,已经三考,头次落榜,烦闷至极,夜不能寐,最后仍要振奋精神,再接再厉,至今虽仍会难受,却已从容。
至于默写保存考题,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后人。
韩时遇自无异议:“是。”
韩时遇取过考题起身告辞,文秀才颔首:“去吧。”
韩时遇回到房间,韩时云见他手里拿着纸卷,问:“遇弟何时有空前往医馆诊脉?”
韩时遇这才想起还有这一出。
“午时用过膳食再去。”正好也可散步消食。
韩时云道:“也可。眼下你是要继续读书?”
韩时遇颔首:“我已并无大碍,兄长不必留在客栈守着,不妨出去逛逛瞧瞧,或买办些东西甚的。如无意外,再过两日便要启程回家了。”
“不等放榜么?”韩时云迟疑一瞬,问。
韩时遇摇头:“放榜日约在九月初五,尚有大半月,如何等得?”
大魏朝初期有规定,乡试结束后半个月左右放榜,后来考生渐多,便重做规定,大省在九月十五日内,中省在九月十日内,小省在九月初五内放榜。(节选《科举,不只是考试》)
岭南省属于小省,九月初五内放榜,中间相隔近二十日,每日的住宿食用等费用高昂,如何承受得起?自是要早日归家,至于放榜,如若中举,自有县衙以及专门报喜的报子登门,无需逗留。
除非考得极好却未中举,觉考官阅卷不公,前往申诉。
便如后世高考查卷一般。
只不过这古代可以凭卷票领回朱卷,后世却不能罢了。
“那——”韩时云欲语又止。
韩时遇问:“兄长可是有甚话说?”
“没。”韩时云看了一眼韩时遇:“遇弟是要看书吧?那我出去逛逛。”
韩时遇点头,韩时云见韩时遇忙开了,便拿上些银钱,掩门出去了。
韩时遇略想了想,一时也没想明白韩时云的意思,便抛开不管,铺纸研墨,先将考题重抄一遍,而后稍作回忆,便将原身此前所做文章默写出来。
默写完之后,韩时遇重读了一遍文章,他虽对八股文了解不深,但有原身记忆,再加上儿时父亲给他打的基础,也看得出此番原身破题确实不佳,大失水平,心里不免感叹,这科考果然是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过一个底号,便令原身多年努力付之东流。
略一想,韩时遇便放下。
原身所遇已经够惨,他实不必再多提,否则有违君子之道。
韩时遇抛开思绪,转而看向剩下原身未来得及做的题目。
表乃是奏章的一种,多为陈情谢贺,此番所出题目便是根据时事要求写一篇谢表。
韩时遇通读之后开始思索破题,得而记下,而后开始谋篇,先写上表的缘由,而后以史实从正反论证破题,继而写明因由以及影响,最后表达愿望。
时间不足,是以韩时遇只简略记录。
表后是判语,大魏朝之判,主判律。
即考律法,以律义断案。
题如擅离职役,揽纳税粮等,韩时遇根据题目回忆原身所背律法,一一斟酌下判。
方写完判语,韩时云归来,韩时遇抬头看了看窗外,颇有些惊讶:“竟到午时了?”
韩时云习以为常,堂弟经常读书读到忘记时辰。
“是,该用午膳了。”韩时云道。
韩时遇:“好。兄长且稍等,我收拾收拾便来。”
韩时遇放下笔,将方才所做文章收拾妥当,而后又用清水将笔砚清洗干净收好,这才起身伸展活动几下四肢,带上银钱与韩时云一道去寻文秀才,三人一道下楼用膳。
席间韩时遇与文秀才提及归期,文秀才却道:“你大病方愈,可受得住一路颠簸?若实在不行,便在省城多停留些时日也可。只我们得换个地方住才行。”
韩时云闻言忙道:“我也正要说此事。这边客栈每日住宿费用实在是太过昂贵,我们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居住,也能便宜些。”
韩时遇怔住。
他方穿越不久,原身又是个一心读书不管俗物的,是以打尖住宿等事俱都是韩时云安排,他前世创办公司后身边也有助理帮忙打理,一应琐事俱不费心,是以竟未察觉异常。
如今明显是回乡对他们最为有利,但文秀才和韩时云二人皆不应,虽说是为他,但韩时遇明白,应是他们手中银钱已不足回乡。
至于为何会不足,想来跟他的病有关。
而到得此时,两人俱未言明,小心呵护,韩时遇心中不免一暖,当下便道:“老师与兄长所言极是,难得来一趟省城,怎的也得多住些时日,最好等放榜之后再回去,如此我们最好能租个小院,哪怕偏远些也无妨,只要自在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