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韩时遇看了看周围,难得的生出几分羞耻感。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湖边多了不少锻炼的老人,岸边的青石板处,妇人们的捣衣声阵阵,湖中甚至还有少女划着小船采集莲蓬,韩时遇一时着实有些难以开口。
这可不行。
韩时遇虽然前世研习的是金融,但既然穿到了这古代,心里便清楚,他定不能再似从前一般麓战股市,手捏资本叱咤风云,士农工商,商在古代乃是排在最末,更别说家中亲人对他的殷殷期盼,而原身也早已经取得了秀才,他只需要乡试,会试一步步往前,便有光明前途,若是他弃士从商,家中母亲能将他腿打断,而他自己虽然心有遗憾,但也知继续科举方是最佳选择,是以他自身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既是如此,那便不能连这小小的羞耻心也克服不了。
念及此,韩时遇轻咳一声,肃容凝立,手举书本,沉心咏读。
此时旭日初升,金光笼着烟柳,清越朗润的读书声随着晨风远送,落入湖中采荷女耳中,不由直身引颈眺望,终见得重重烟柳中一抹青衫,遥望风姿清绝,凝眸玉面瑰色,恍若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过如此,不由失神落水,狼狈不堪,羞急回首,却见公子浑不觉,一时心中既庆幸又失落,到底没忍住心跳,又藏在一旁偷望,两颊嫣然。
韩时遇对于采荷女一切全然不知,他读着读着便将全身心全然浸入,待读完,只觉大有所获,方觉得古人诚不我欺也,这咏读果然效果不错。
读完书,他便收了书回客栈,路上正好看到有早点摊子卖云吞,他恰好饿了,便上前要了一碗,用罢又接店家的碗买了两碗带回客栈给韩时云和文秀才,才走到半路便遇着出来寻他的韩时云。
“你早起为何不唤我一声?我早起没见着人,险些急坏了。”韩时云上前一步埋怨道。
韩时遇闻言面露抱歉:“是我的不是,累兄长担忧了。”
韩时云见他这般说,哪里还生得出怪罪之心,只觉得堂弟这番生病,整个人似是比以往更为通透了。
他便道:“我也非是怪罪你,只你身上还有些病症,这般不言不语的消失,我心中自是担忧,如今你平安无事便好,只以后万勿再如此便是了。对了,你身上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我身上已然全好了,兄长勿要担忧,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玩笑。”韩时遇道。
韩时云细看了韩时遇的气色,果然红润精神了许多,心里也高兴,只还有些担忧:“到底还是请大夫把过脉更让人安心些。”
韩时遇也不拒绝:“也可。只我已然买了早上的吃食,不妨先用过早膳我再随你去医馆把脉吧。”
“好。”韩时云应下了,接过韩时遇手里的云吞,一道往客栈走。
进了客栈,韩时云先端着云吞回了房间,韩时遇则是请店小二帮忙送一桶热水到房间,韩时云见了便知自家堂弟讲究,便道:“既如此,你便在房间里洗漱换衣,我去找文伯父一道用早膳。”
待得韩时遇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衫,韩时云与文秀才也已经收拾好用完早膳,韩时云还将碗筷洗干净送回去还给摊贩。
文秀才经过一夜休整,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望着韩时遇打量了一番:“你可大好了?”
“是。”韩时遇道:“今早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精神振奋,想着当是好了,便再也睡不着,干脆便起身出去湖边读书,却见有晨起的老人家正在锻炼身体,俱都身康体健,胜学生多矣。学生不免思索许多,此番在科场倒下,虽有底号的缘故,然细论,到底仍是学生心志不坚,易为外物干扰以及体虚之故,痛定思痛,学生便决定从今儿起便都改了。”
底号便是臭号。
一般贡院号室分为,老号,底号,小号,席号。
老号便是中间的号室,是考生最喜的号室;底号则是每条考巷最后面的号室,靠近厕所;小号则是偷工减料尺寸不足的号室,清朝陈祖范曾形容之“广不容席”“庶为僬侥,不局不脊”,可见极为狭窄;席号则是破败之号,有“上雨旁风,架构绵络”之说,也是考生最不喜的号室之一。
文秀才闻言大为宽慰:“你能明此理,老夫甚慰。”
“此番学生让老师受惊担忧,是学生的不是。”韩时遇拱手致歉。
文秀才让他起身坐下。
韩时遇坐下,方才问:“老师,第三场考题为何?”
文秀才道:“老夫也正要与你言说。”
韩时遇见文秀才有将考题写下之意,忙起身铺纸研墨,文秀才提笔将三场考题俱都写下。
大魏朝以八股文取士。
又因历经数朝,为《四书》《五经》作注疏者众,是以大魏朝立国之初便规定了统一的注疏为用,便如《四书》主朱子《集注》,其余也皆是朝廷所取名仕集注,考生可选取一经专研,但不可采用他人之说。
又对乡、会试每场考试内容皆做了规定:第一场:《四书》文三篇,《五经》文各四篇,士子各占一经。第二场:论一篇,诏、诰、表各一通,判五条。第三场:经史时务策一道。(节选《科举史话》
又对八股文字数做了明确要求,限七百字,违者不录。
此番乡试考题亦是如此。
文秀才将三场考题默下,望向韩时遇:“前面两场所答内容,你可还记得?”
韩时遇回想了一下:“第一场全部答全,只当时受环境影响,或有疏漏。第二场只答了论,诏,诰,表不曾答,若是默写,恐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