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沈舟云的面说出杀害他父亲的经过后,蔡昊不仅没有任何懊悔愧疚,居然还朝他大笑道:“我可是全了你父亲的遗愿——他要跟孟疏影生同衾死同穴,我就把他们夫妻的尸骨放进同一个佛像里,这也算是……积德?”
如此卑鄙、如此无耻——
李星鹭已然看出来,蔡昊的目的不是借着供述求饶,而是自知命数已尽,所以破罐子破摔地要恶心所有人。
她抿紧嘴唇,抬眸去看沈舟云的反应,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掐住蔡昊的脖子,从蔡昊瞬间涨成紫红色的脸就能看出他力道之大。
“沈大人,他还不能死……”
李星鹭急忙开口劝阻,她怕自己再不出声,沈舟云真会当场掐死蔡昊——同样有着弑亲之仇,要考虑权力地位和家族的钟雁归能按捺住私下报复的心思,但沈舟云却似乎无所顾忌。
闻言,沈舟云缓缓松手,但旋即他便说出了更加令人惊悚的话语:“对,他不能死,在他亲眼见到蔡氏族人、包括他的姐姐姐夫和外甥被一刀刀凌迟剁死之前,在他感受到生不如死之前,他不能死。”
在场无人听不出他口吻的认真,李星鹭愣楞地看着他,孟素商保持沉默,而蔡昊终于由自暴自弃转为惶恐不安,这人强撑着扑到钟雁归脚边:“你不能让他那么做,你妹妹和外甥也是蔡家人!”
“燕回已经同你和离,琮明和琮佳可以不是你的孩子,她们母子仨是钟家人。”
面对蔡昊再一次拿妹妹钟燕回做威胁,钟雁归丝毫不为所动,她冷漠地单方面断绝了妹妹和蔡家的关系。
蔡昊又惊又怒,可是他无能为力,只能扯着嗓子嘶吼道:“她没有与我和离,琮明和琮佳是我和她的孩子,这无法改变……”
“我说有,就是有。”
钟雁归嫌弃地一脚将他踢开,而后对他嘲讽:“权力能够扭曲多少事实,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蔡昊不可置信地瞪着钟雁归,李星鹭见证过太多这种场面,他已经走到绝境,接下来他理应绝望认命、等待惩罚——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我如今落到你们手中,或许难逃一死,但你们除不掉蔡家,更动不了宁王、王妃和世子。”
沈舟云那一下掐脖子的动作似乎损坏了蔡昊的咽喉,他的嗓音嘶哑到令人听着极为不适,但他话语中的暗示却让人无心在意那点噪音:“青州之战,大业几百年来第一次惨败给漠北,朝中疑问者无数,钟雁归,你也递过奏折给龙椅上那位,有没有结果?沈舟云,你的两位姨母,一个是凉国公,一个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她们进言请求探查军情有无猫腻,为什么陛下置之不理?”
是了,沈舟云与他父亲沈延年、凉国公、钟雁归等这么多朝臣都能看出青州之战的战败存在疑点,宣文帝怎么会毫无反应?
她们尚且要在线索齐全的情况下才确定是宁王主导了青州之战的战败,但皇位一直受到宁王威胁的宣文帝却不需要想那么多,他天生就防备猜忌宁王,所以他为什么没有借机发难?
这时,蔡昊再一次抛出问题:“宁王谋划战败是为了制造积攒声望的机会,我为了图谋英国公府,严卓霖是为了找一个靠山升官发财,但你们不曾疑惑过申宇强为何参与其中吗?”
申宇强……他是申家人,与宣文帝和申太后有着不算近、却撇不开的亲缘关系,就算那两人不肯提拔他,他也不应该投靠宁王——假若宁王上位,申太后和申家便什么也不是,宁王有自己的母族,而申宇强碍于姓氏永远不可能得到重用。
所以正如蔡昊所问的那般,申宇强参与宁王的阴谋,反过来坑害了宣文帝一把的原因是什么?
李星鹭皱眉盯着蔡昊等待他的答案,而他当然没有在这种节点上卖关子:“申宇强和向超有把柄落在我手上,这个把柄就是他们试图暗中给先英国公和世子下软筋散——这个灵感是他们给我的,只不过他们打算坑害的只有先英国公父子,我和宁王却要所有青州军将领死。”
申宇强为什么要暗害先英国公父子,因为在青州军中久久不能出头而产生怨恨吗?
见到沈舟云、孟素商和钟雁归了然的神色后,李星鹭立刻明白自己想得太浅了。
“没想到申太后竟然至今还容不下我们钟家。”
钟雁归像是想通了一切,她叹息着解释道:“钟家先祖跟随本朝高祖皇帝打天下而得到英国公爵位,大业律规定爵位世袭三代始降,但轮到我仍是国公——因为明懿皇后替先帝摄政时发布圣旨,特赦英国公府爵位继续沿袭六代。”
“这是钟家的尊荣,也是钟家的祸根,先帝羽翼丰满后就不顾母子亲情,一再褫夺明懿皇后的权力,更是极力打压本为他母族的钟家,而他惯用借力打力的招数,初时依靠宦官,后来重用后族、也就是申太后的母族申家,凡是从钟家夺走的,先帝全部赏给申家,导致申家对钟家结成不可解的敌意。”
叙述完钟家与申家的仇怨之后,钟雁归又审视地看着蔡昊质问道:“先帝已逝,申太后和申家却还在,他们对钟家下手我能理解,但偏偏在青州之战的节骨眼上——怕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推动吧?”
“没错,宁王深谋远虑,知道若是计划实施成功,当今陛下定然会疑心他、对他发难,所以他选择把申家拖下水,他安插在太后和申家家主身边的内应反复劝说,终于使他们下定决心趁着青州之战时除掉先英国公和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