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论青山寺中的这些人,严长史是最常与他发生冲突的,两人时有口角,但也不至血海深仇的地步,而他和向将军一同晋升、听闻是结拜兄弟,不过向将军平民出身,他却自持与太后同族,相处间难免会贬低呼喝向将军……”
“至于蔡昊,十年前宁王到青州平乱,他随军而来,与申将军、向将军和严长史产生了些交情,我本以为这点交情会随着蔡昊久住京城而淡到他们彼此记不起来,没想到青山寺重逢之后,他们四人居然没少聚在一起喝酒……”
钟雁归提到了很多人,唯独略过她自己和她丈夫徐致远,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她说了,李星鹭还未必能相信。
从这番叙述中,明显能听出申宇强和将军向超、长史严卓霖有矛盾冲突,这两人的嫌疑也就最突出,只是该如何找到他们与命案有关的证据,她还是没有方向。
就在李星鹭思考着下一个要提出的问题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脸色煞白的女童走进来,她身后跟着同样神色惊惶的徐致远。
“瑶儿,你不是跟你父亲出去玩雪了吗?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钟雁归一边把女儿钟瑶揽进怀中安慰,一边眼神凌厉地望向徐致远,似是在质问于他。
徐致远也很是着急,他连忙解释道:“我带着瑶儿出门,半道上遇见了姨妹和外甥琮明,姨妹身体不适要回房休息,她再三拜托我带着琮明一起去玩雪,我只得答应,之后琮明拉着瑶儿一起打雪仗,两人又跑又躲,不知何时就绕到院中那颗大树后面,却意外撞见了严长史……严长史的尸体!”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顿时一惊——青州长史严卓霖也遇害了?
李星鹭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往徐致远所说那棵大树的位置奔去,其余几人也纷纷跟上。
严卓霖头戴乌纱帽、身着绿色官袍,与昨夜在申宇强房间时的打扮一致,而他的面色已然变得灰白,绕在他尸体周围的纯白霜雪却并未被大幅染成鲜红色——盖因他心口处插着的剑起到了减缓血液外流的作用。
这具尸体虽然不够诡异,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可怖的,李星鹭完全能理解徐致远和钟瑶父女俩被吓到的反应。
她一边想着,一边却从怀中取出手套戴上,然后直接蹲在严卓霖的尸体旁边开始验尸。
“严长史全身上下只有一道伤口,就是他胸前那道被剑锋贯穿的致命伤,剑柄朝后,没有反复戳刺的痕迹——凶手应当是个用剑的高手,才能从严长史背后一击即中。”
对严卓霖的死因下结论之后,李星鹭犯了难——低温环境会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譬如尸体的尸温很低,像是属于一个死亡时间超过一天的人,但从尸僵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当距今不远。
所以她无法通过尸体的特征来准确判断严卓霖的死亡时间,只知道在昨夜众人从申宇强房间离开之前,他还是活着的。
这时,蔡昊等人也听闻消息赶到,瞧见他们走近时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个个脚步,李星鹭突然灵光一闪:“严长史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离开申将军房间到今天日出之前。”
话音刚落,齐世安带来的那个被他称作‘老张’的仵作凑到尸体旁边,也开始重复着验尸的动作,他得出的结果大多印证了李星鹭的说法,除却——
“这么大冷天的,尸温、尸僵都成了不确定因素,怎么可能判断出死亡时间,万一死者不久之前才身亡呢?小姑娘不要为了显摆就随口给出一个答案,要知道这里还是有懂行的人在……”
老张那种说教、隐含着不屑的口吻引来沈舟云目光阴冷的注视,他不由身体一抖,但或许仗着有齐世安撑腰,他并没有打算住嘴或收回这番说辞。
李星鹭倒没有因他的反驳而感觉慌乱或羞恼,她胸有成竹地打断了老张还未展开的长篇大论:“我对死亡时间的推断与尸体本身无关——诸位且低头一看,这雪地上是否满是脚印?”
“昨夜下了大雪,人在雪地上踩出脚印,很快就会被源源不断的霜雪覆盖,一眨眼又是崭新无痕,而黎明之际雪就已经停了,如果凶手在这之后杀人逃离,祂一定会留下足迹——但我是第一个抵达案发现场的人,当时除却几道明显属于小孩子的脚印之外,并无其余足迹。”
李星鹭不仅有条不紊地道明自己判断的依据,还请了一位证人来佐证她的言论:“钟小姐,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当时雪地上除了你和蔡小公子的脚印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足迹?”
“没有——当时我和姨母家的琮明表兄打雪仗,绕到这棵树后面时,除了严长史的尸体和血迹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痕迹。”
钟瑶原本被父亲徐致远护在身后,但听到李星鹭的询问,她也没有畏缩,直接站出来口齿清晰地回答了问题。
这下李星鹭的判断彻底被众人认同,她只觉得理所当然,也没有打算借此奚落刚才对她大肆嘲讽的老张,但架不住老张自己因丢脸而愤怒得口不择言——
“你这小姑娘做事忒草率,对着一个黄口小儿问正经事,她都未必记事,还能给你提供证词?我看你是太急功近利……”
这回无需李星鹭,板着一张小脸的钟瑶主动开口,语气冷硬地朝着老张呵斥道:“轮不到你这种技不如人就恼羞成怒的人来质疑我,你有评判别人的时间,不如先拿去把你只能在嘴上吹嘘的本事练实在点吧。”
钟瑶人虽年幼,声音也掩不住稚嫩,但气势却很足,说出口的话语更是直戳老张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