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戴上手套开始查验桌面的那截断臂,从断口处流出的那些青黑色血液就能看出来手臂的主人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状态,还有——她捏起断臂的手掌,仔细翻看它黑色且尖利的指甲,用它往桌面一划,顿时划出一道深痕。
血液里依稀能闻出蓝姜花、珊瑚叶等多种药草混杂的气味,李星鹭蹙紧眉心:“我无法完全分辨出血液里含有哪些药物,唯一能够下定的结论是——那些人的变异症状是药物所致,而非什么自然疫病。”
这又衍生出了新的问题,幕后之人是怎么把失踪的人转化成那副恶鬼模样?
是对每个失踪人口使用药物,还是只需要一个服药后变异的母体就能大量传染?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朝着沈舟云脱口而出道:“沈大人,你在郊外与那些人缠斗时有没有受伤?你带回这截断臂时有没有直接碰到它流出的血?”
她急切的模样印在沈舟云那双星眸中,令他心下一软,回答的语气罕见地夹带了笑意:“我手上没有伤口,就算那断臂流出的血带有毒性也影响不了我。”
这话的意思即是默认他的确触碰到了那些青黑色的血液,李星鹭的脸色登时有些慌张:“沈大人,你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万一那种血有腐蚀性呢?”
说罢,她也没管那么多,摘下手套就拽着沈舟云的手臂往凉国公府内置的药房走去。
此时正值午夜,药房里只有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药剂师在值夜,他看到李星鹭牵着沈舟云走进来,刚想起身询问,又被沈舟云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动作,干脆便躺回椅子里继续假寐。
李星鹭在药房的仓库里翻翻找找,好在这里存放有能够祛毒的雪莲叶和银露粉,她将这两种药草放入水中搅匀,而后抓着沈舟云的手放入水中清洗。
沈舟云全程任她施为,不仅没有丝毫不情愿,还将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给沈舟云做好消毒后,李星鹭被盯得有些羞赧,她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开口问起了正事:“沈大人,你亲身与那群变异的人接触过,你认为那些人还算是活人吗?”
“他们……不能说是死人,毕竟死人就是尸体,不会动、也不会做出攻击行为,但若说是活人,他们又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就像是被毒药驱策的毒人一样,危险性极高。”
毒人吗?倒是个贴切的形容。
李星鹭叹了一口气:“他们因中毒而变成那样,如果能配出解药,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挽救。”
话虽如此,但且不提她还无法分辨出毒人体内的所有药物,就算她能一一说出来,也未必能找出对应的解药——难怪凉州城的居民没有表现出对那些失踪人口生还的期待,大抵她们也是认为那些人必死无疑了。
那么沈舟云呢?世人皆言他父亲失踪、下落不明,其实也是默认他父亲不会再回来,而他自己又作何想法呢?
“别有太多顾虑,黎明破晓之后,我们先去城西就地探查一番。”
沈舟云不知李星鹭心中的百般思绪,他只是不忍见她露出忧愁神态,因而在用布擦去手上残存的水滴后,他抬起手按了按她的眉心,让她放松了原本蹙紧的眉头。
眉心被温热指尖按压的触感令得李星鹭浑身一僵,她双唇一张一闭,但因为心底一片混乱酥麻,她终究扯不出什么回答的话语,只能沉默着跟在沈舟云身后走出药房。
两人一路行至凉国公府的正厅,凉国公没有出面,刘将军站在厅堂中央,她正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将孙大勇等人绑起来,一见到李星鹭和沈舟云出现,她立即道:“他们已经认罪了,我让人把他们拉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李星鹭忽略身边响起的一片求饶声,她径直朝刘将军追问道:“除了认罪,他们还有没有交代别的东西?比如他们为什么把引起诡异事件的罪名扣在赵夫人三人身上、是谁起的头?”
“问你们呢。”
刘将军并不擅长刑讯方面,她方才显然没有问到这些问题,但她也不用‘不知道’来敷衍李星鹭,而是走到孙大勇面前语气凶狠地质问。
孙大勇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他鼓起勇气反问了一句:“如果、如果我们回答了,能不能少打十个板子?”
“你当我是无缘无故要你吃板子?你犯了杀人未遂的事,我只打你五十大板还是念在要你们继续做苦力的份上!”
刘将军不接受他讨价还价的条件,她冷哼一声:“要么你们配合的回答,还是打五十大板,要么你们拒不回答,那就多打十个板子。”
孙大勇等人了解刘将军说到做到的个性,于是不敢再拿乔:“是小酒馆那群酒鬼最先怀疑那两个新来的女人,具体是哪个起的头,我们真分不清。”
李星鹭在心中记下这个答案,这时,孟素商带着一列兵卒走进厅堂,她一来就朝着沈舟云遗憾汇报道:“沈表哥,我们按你所说在城郊搜查了一个时辰,但是方圆二十里内都没有人迹。”
“不在城郊,要么躲得更远,要么就在城内——我见到的毒人约摸有十数个,不算上可能也沦为他们同类的那些失踪人口,光是那十数个人就不好安置,城内有什么地方能容纳他们?”
听到孟素商的话,沈舟云倒没有显露出失望神色,他只是就此提出了新的疑问。
孟素商似乎早有准备,她将一个穿戴着铠甲、外表英武的中年男人引至沈舟云面前:“城西也许能满足这个条件,我打算再去那里搜一遍——沈表哥你不是也想去城西调查,这位杨副将做事严谨认真、颇为细致,不如让他带兵护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