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鹭一路听下来,不由心中窃笑——赵德欣与叶红袖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甚至到了亲昵互称的地步,除却二人的丈夫谭治死去和双方都无法争夺利益之外,更关键的恐怕就是拥有了谭贵这个共同的敌人。
“谭贵以为攀上孙大勇等人就能在凉州继续耍威风,可是失踪的人多数出自他们那群人里,这不,谭贵把自己搭进去了,他失踪的第二天、也就是一周之前,城西突然冒出许多流言,说诡异事件爆发的时间与我们抵达凉州的时间相吻合,说明是我们把邪祟带进了凉州——我们一下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赵德欣的口吻似是嘲讽又似是深感荒唐,但这番话中终于提到了重点。
李星鹭略一思索,而后追问道:“失踪的人大多数出自孙大勇那群人里——他们有什么共同特征?”
“共同特征……都爱拉帮结派、总是小偷小摸还有……都是男人算不算?”
赵德欣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将想起来的话说出口。
李星鹭皱起眉头,她想到启程之前孟长赢的介绍:“都是男人?第一户失踪的不是三口之家吗?”
“是三口之家——那户人家姓童,童家两兄弟犯了事一起流放到凉州,年长的那个在本地娶妻生子,他找的媳妇也是流放犯,十年前刑期结束,丈夫和儿子两个都不管,背着包袱就回乡去了,剩下三个男人在这里过日子。”
赵德欣说起这个童家时语气十分嫌弃,她嗤了一声:“两兄弟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娶妻,自从我和红袖来了,就成日里骚扰我们,还好他们很快就失踪……”
她忽然意识到这幸灾乐祸的话语会给她们增添嫌疑,因而立即止住话语,没再往下说。
李星鹭倒是没有揪着赵德欣的话头追究,她自顾自地疏离着目前的线索——失踪的人全都是男性,而且大抵都是成年男人,一般这种情况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男人是被抓去做苦力、做壮丁。
而李星鹭今夜见到的那个‘恶鬼’的确攻击力十足,若说是什么人形武器,倒也说得通,只不过——凉州女人同样高大彪悍,而且大多数都经过军队的严格培训,武力与城西那些男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如果要抓壮丁,为何不选择她们?
她能想到两种解释,一是办不到,女将女兵住在城东,守卫严密,所以要对她们下手很难;二则是特意略过她们,因为正规兵卒都是记录在册的,如果她们大规模失踪,被派到凉州调查的可能就不只是沈舟云率领的几十个提刑卫了。
所以,幕后之人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或者说不想引来朝廷的关注?
李星鹭沉浸在疑问当中,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回凉国公府的门前,直到一件狐皮大氅被披到身上,她才回过神来,惊讶地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沈舟云。
“我不该让你独自一人走回凉国公府。”
他俯首为她系紧大氅的肩带,一向冷漠的面容上流露出愧疚和担忧的神色,目光不肯偏离李星鹭半分。
城西
“沈大人,你不必担心,我自己有脱险的能力……”
李星鹭感受到狐皮围在脖颈时柔软温暖的触觉,她却下意识联想到这狐皮大氅的贵重价值,因而不自在地抖了抖身体。
这动作看在沈舟云眼中,让他误以为李星鹭方才被冻坏了,他不由伸手给她紧了紧氅衣,把她整个人都裹住:“我不怀疑这一点,但是一想到你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受伤,我就很难不认为是我保护不力的结果。”
随着他语气逐渐低沉,李星鹭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她努力忽略身旁赵德欣、叶红袖等人八卦的眼神,在脑海中自我说服着——对于沈舟云而言,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得力手下,所以他对她产生一些保护欲也很正常。
“沈大人,你有追到那个看上去像恶鬼的人吗?”
虽然李星鹭合理化了沈舟云过分关切的话语,但她仍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就直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好在沈舟云并未在意,他顺着她的话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还是进府再说吧。”
李星鹭点了点头,她将赵德欣等人托付给刘将军,然后便跟着沈舟云一路绕到一个静僻的房间,房间中央的桌上摆着一截断臂和各式各样的验尸工具。
“这是?”
她盯着这截断面完整、流着青黑色脓血的手臂,不由有了猜测。
果然,沈舟云解释道:“我们在墓地见到的那个人速度奇快,我一路追逐他至城外的一片荒郊野岭,那里起码出现了十数个和他外表一样怪异的人,他们也是一遇火就闪避,我正打算抓走一个带回来观察,但那时突然响起一阵笛声,他们随着声音飞快撤退,我只来得及砍下一个人的手臂……”
“那些人全都是男性吗?”
得到沈舟云肯定的回答后,李星鹭将自己与赵德欣等人重逢后的对话转述给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城郊见到我们的老熟人谭管家?”
“没有,不过若他也变成那样,是因为他活该。”
沈舟云没有为在凉州遇见赵德欣等人而感到意外,他只是用鄙夷的口吻对失踪的谭贵嘲讽了一句。
李星鹭没想到沈舟云还记着谭贵犯下的恶事,毕竟在清远县时谭贵可从不敢得罪他,只有自己被屡次针对陷害而已。
她敛下心中的惊异,转而总结道:“失踪人口全部出自城西,且均为成年男性,沈大人你在郊外见到的那些恶鬼很可能与失踪男性是同一批人,他们被某种手段变成了……‘恶鬼’的形象,具有畏火、受笛声控制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