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些人马,都是新丁,未必能如臂使指,忠心可期。但这些出身京师的人,拿着他们护卫城墙,引以为奥援,却未必不能。
毕竟,如今这京师上下,不是北狄,就是李成忠那厮的部队。他们两处,决计在京城讨不得好!
如此花个二三年光景,慢慢打磨消化,自然能将这些部队收拢麾下。或许,还能得一些旧部,毕竟,李成忠那厮的部队里,自己与李严相熟的人,却也不少!
既然存了这个心思,这宋佑康便更是刻意笼络。
及等到了城中,他也不没有立时下手做什么,反倒一应文武事项皆如故,且急京师百姓士绅之急,先安稳京师,扫除强梁,又整顿内外,且将各处大小粮仓所有,尽数取来。
前面冯唐等旧官绅人等所出粮米,尽数奉还,又着紧打点百姓,收拢壮士入军伍,组织百姓人等,修葺京师残局,而后凭此发放钱粮。除此之外,律令图书、户籍账册也是着人善加收拢,又发放公告,有意择选士子为官。
凡此种种,倒似将旧日一应制度,重新立起。
虽说因为官吏百姓伤亡惨重,且不免有趁着时局稍安,便搬到旁处躲藏隐居,或是眷念旧主,不肯从贼等等,而宋佑康毕竟除了自己,也就带了一二十个知文书的下属,未免粗粝,却也渐渐搭起了架子。
而那些旧官吏,因着这架子,或是有所升迁,或是得以委任,凡是真个投身在内的,日子一久,也添了几分改朝换代,须得建功立业等等心思,且不在话下。
却是江霖,一等回来,虽然不免因旧日援手通信之恩,又是亲善李严一部,而出身京师士子,为宋佑康所重,众人也看他有所不同。
因此,这几日着实忙碌,每每只能深夜归来。
好容易诸事安稳了些,又得了一个空档,江霖便去林宅,且先拜见贾政。
贾政见着他,虽面色不虞,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要说江霖从贼,他先前所作所为,又算什么?何况,如今京师安稳,而那宋佑康的行止,倒也有些大家气象,并非那些反贼一流,竟肆意屠杀,横行不法的。
江霖自然知道这贾政心中所想,因长揖一礼,坐下来陪着说些事项,多有讨教的意思。这倒也不是一味的讨好,而是贾政虽然呆板,不善庶务,究竟是宦海浮沉的老官僚,有些规矩细节,却有比他知道的更多。
未必要将他的意见放在心上,可他的经验眼界,却还要细细品度的。
他这里虚心好学,十分谦逊,那贾政见着,更将心中三分气消了去,转而说些官场旧故,规矩礼数等等。
江霖也是心中有数,一等讨教完了,便笑着道:“政公如今已是有了千秋,自然不能奔波,如今想要请您老出山,怕也不能了。只是小子这里,着实有许多不能为的,只恨不能时时讨教。”
贾政抚须:“我能教你的,也不过是些陈腐的旧事,算不得什么指教。”
“政公谦虚,方才如此。”江霖笑道:“我想着,虽我不能,倒想讨一个能的——不知宝二爷可有空暇,拨冗一顾?”
贾政沉默下来,半日方道:“我如今也管不得他去,你自去问他,若他情愿,去也罢了。”
这就是有八分活络的意思了。
江霖忙起身谢过,又陪着说些旁事,方从这里辞了去,又要去寻宝玉。
谁知才出去,就见着紫鹃俏生生,立在一侧的古松柏边,正往这边看来。
江霖见着她,心里便洋溢出一片欢喜,一片温软,唇角勾起,脚步越加迅捷,几乎小跑一般走了过来,却也不敢唐突了人,离着有二三步的距离,就站住了:“你怎么来了?”
“我难道来不得?”紫鹃不知怎么的,分明前面时时挂念的,唯恐这兵荒马乱,疫病丛生的时节,他因此生病受伤,可真个再见了真人,却不由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当然来的,来的。”江霖忙回了一句话,却又口舌发干,不知道后面说什么。
紫鹃看他这么个样子,倒将前面不知哪里存下的一些闲气,消去了大半,因看了看左右,与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而后一路左拐右拐,却也没去什么房舍,而是到了前面一处小花园的假山亭子里。
那里早放了两个蒲团,又有一个风炉,上面咕噜噜烧着一壶水,旁边的石桌上,也搁着一套茶具。
紫鹃让了坐,又提起陶壶,烹了新鲜茶来,双手递给他一盏,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却又不吃茶,只静静看着他匆匆吃了一盏茶,便抿嘴一笑,又将自己这一盏茶递过去
江霖面颊有些发红,又吃了两口茶,这才放下。
紫鹃看着,也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羞涩,忙慢慢地问起他前面去临闾关时的种种事体。
旧仆
待得他说完,紫鹃方抬起头,慢慢问道:“据你看来,这李严真的不错?”
江霖想了想,却收起笑容:“他的确有眼界,有才干,但要说有手腕,有心机……现在还看不出来。”
“但你依旧原意扶持他。”紫鹃看向江霖:“不然,你也不会原意走那么一趟,现在回来,更是尽心尽力,扶持奔走。”
江霖沉默了一回,突然问她:“你认为,野心这种东西,会不会每个人都有?”
“这种事,还用得着问?”紫鹃道:“就算是女人,从吕后武则天到慈禧,历朝历代什么时候没有过?就算是现代,从政的女性,难道还少了?”
“我也这样想。”江霖抬起头:“那为什么不能扶持李严呢?他虽然弱小,却是现在最能保证我们生活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