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此,她打定了主意,明天江霖过来,在他跟贾政这些人商讨事情后,她一定要与他见一面,问一问外面的情况。
且不论后面,江霖如何过来与贾政、宝玉等人筹划事项,斟酌庶务,也不论他如何与紫鹃细说情形,推测后面的形势变化。
只这京城,却恰如紫鹃所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日日向好处转变。
这些前朝的旧官僚,一旦在性命之危下,齐心联手,哪怕是残破的官僚机构,也终究胜过那些劫掠的强梁。后者虽然有血勇之辈,也是杀过人经过事的,终究人心不齐,一旦被联手针对,多半也就一哄而散。
那些被打点起来的散兵游勇,本来多半惴惴不安,看着敌手如此不堪一击,倒是渐渐多了信心,竟慢慢有些凝练出精神来。
何况,过不得二三日,果然有李严所辖一部分人马,到了京城地界,与他们接洽起来。
这些人,本是因李严下命,探查那些北狄的动静,二来,也是将原本江霖所藏掖的李严亲属接到临闾关,以防万一的。
谁知才到京中,为首的王聚还想着怎么与江霖联络,好将事情完满,就被以冯唐、张世仁为首的京中官吏盛情迎了进来。
王聚虽也是读书人,军中厮杀数年,却也没见过这等场面,当时就有些顿足,深觉里面必然有鬼,是以死活不肯入京城,只肯与江霖相见。
那冯唐、张世仁见着,也无他法,只得尽快遣人,将江霖请来,心里却不免暗暗有些埋怨:那贾政果然是好手段,分明是早与这李严有关系,却不肯出头露面,必要我们作好作歹,显得他体面。
贾政浑不知这个,江霖却早听得消息。
然而,他也知道,这些事自己须不好出头:虽说有贾政引以为奥援,到底,他的人脉不算深厚。而这个乱世里,出头的橼子先烂,想要保全自身,须得谨慎再谨慎。
因此,后面冯唐等人相请,又听说是王聚,他犹豫片刻,这才骑马赶过去。
那边王聚已然有些焦灼了:张世仁等人,着实是太过奉承了,几乎可以说是谄媚。他一个小将,收下才千把个人,哪里用得着这么讨好?
亏得江霖来得快,在等一阵,王聚自己怕就要先跑了。
饶是如此,等见着江霖,他也是一把抓住,直接拽到帐篷里,连声询问缘由。
江霖听了他一通连珠炮似的询问与抱怨,倒是难得轻松得笑了出来:“王兄,休说他们,就是我遇见你,这时候也是病急乱投医,只盼着你做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能救一救人!”
王聚听了,就知道这里缘故不小,怕也未必是自己先前所想,便忙问原有。
江霖叹了一口气,将近日京城种种事体,一一道明。
那王聚听得说强盗横行,已是不由点头,后面再听到北狄劫掠,乃至于火烧抢掠等事,不由变了脸色,恨恨拿着拳头,一拳砸在地上:“这些蛮夷,竟然敢做这等事!”
江霖苦笑道:“王兄,你们竟不知道这北狄的行踪?”
“自大帅打发我们过来,一路截杀不假,却也不敢寻趁他们大军人马。”王聚叹了一口气:“大帅也不容易,着实事兵马有限,里头还有许多残兵,缺胳膊断腿的,总要医治包扎——幸好那里粮米储存得不少,不然,更是要焦头烂额了。”
听见这话,江霖如有所思,半天才与王聚道:“你们想要多少人马?”
王聚一怔,扭过头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京城虽然残败,人口却并不少。”江霖抬头看向王聚,眸光闪动,竟如同寒星一般:“而且经历了这些灾劫,粮米不足,很多人都只是靠着施粥度日——前面我们筹措收拢捕快,安顿京师,不过半日的工夫,就收了一千人。人人都知道,这捕快是要与那些强盗厮杀的,杀人的事,终究抵不过饥荒。你们要是保准三餐,给些安顿的银钱,如今京城里,万的人,怕也是容易的!”
王聚听了这话,顿时愣在那里,吶吶不知怎么说。
江霖看着他,神色端正,低声道:“我自然知道,王兄做不得这个主。可是,那临闾关才多少路程?打发几个人报信,又有什么难处?须知道,纵然这些新兵未必合用,但如今这世道,拿着那些强盗历练一回,战场上厮杀一回,这新丁,自然也能做老卒!”
“你说的是。”王聚倒吸一口凉气,想到自己从军的种种,原本他也就是个身康体健的少年人,后面经历几回战场,便历练出来。
这生死之间,很多事,从来都是能瞬间领悟的。
想到这里,王聚心里终于活络起来,因拉住江霖:“不必派人回去。我如今过来,一是得了军师的命令,查探京城的情景,二来,也是接大帅的家人回临闾关。江兄本不是外人,又知道这京城的事,何不与我一同去?”
江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紫鹃,但在下一刻,他咬了咬牙,还是应承下来:“我跟你去,但是,却要借两个人看守门户。”
王聚一口答应:“这个容易。正好这一阵厮杀,伤了十来个兄弟,如今与你留下三十人又何妨,正好许他们将养将养。料想这京城里,有他们在,也没有人敢动手——前头我给你的那十来个老卒,虽然老道,毕竟受伤过的,怕还未必比得上这些人。”
有他这话,江霖自然放心,又与他商议一回,请他去看一看那些捕快,自己却赶回去料理家事,次则,也是看一看紫鹃,并将事情说与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