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月说,沈家的亲戚长辈没一个愿意来给沈磊吊唁,一个是因为沈磊生前太窝囊,靠着女人,还在外面养小三,沈家祖宗的脸面都被他丢光,另一个便是忌惮钟女士。
“小磊……我的小磊……”奶奶拄着拐杖过去,苍老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沈司云手上的骨灰盒,看到贴着的照片,那一瞬间眼眶红了,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
江怡扶着她,目光平静扫过沈司云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视线对上,她毫无波澜地开口和她说第一句话,“节哀顺变。”
转而低眸安慰奶奶,“奶奶,别太难过了。”
“为什么带她过来?”蓦地,沈司云嗓音低哑开口,目光锁定她。
江怡张口,正想说奶奶想看她儿子,今天又是下葬的日子,不让她见儿子最后一面,老人家怕是一辈子遗憾。
可还没等她出声,手上扶着的奶奶身体一僵,痛苦地捂着胸口往后倒。
拐杖掉在一旁,把所有人惊得人仰马翻。
紧接着icu紧急救治,医生说老人家受的刺激太大,需要马上心肺除颤,后又迅速转到手术室,她看到沈司云颤着双手签字,整个人消瘦而孤冷地蹲在手术室外面,最后不得不痛苦地接受医生宣布病人死亡的消息。
人到底还是没能救过来。
从墓园到医院,再到医生宣布死亡,江怡一直浑浑噩噩跟在沈司云身后,恍惚觉得这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她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怎么就——
江怡站在手术室外边,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而手术台上躺着和蔼可亲的奶奶的尸体,被一张白布遮住。
沈司云就站在手术台旁边,站了快一个小时。
江怡步伐沉重地走到她身后,细盈盈的双手从她身后伸进,搂紧她腰,企图给她一点力量。
脸枕在沈司云纤薄瘦削的背上,闭上眼,“沈司云,节哀顺变。”
短短几日,这女人失去了两位亲人。
下一秒,手腕被人拽紧,一股疼痛从手腕处传开,江怡吃痛松开,面前的女人转过来,黑色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盯着她。
“我问你,为什么要带她过来。”薄唇溢出来的音调如同这手术室里的温度一样冰冷。
江怡撞进她闪过恨意的眼眸里,哑口失声,“……奶奶说想见你爸一面。”
话落,手腕被人甩开。江怡感到手臂一阵麻意。
“是你的主意还是她们的主意。”
江怡知道她说的是谁,是指钟彦伶还是沈司芸指使她带奶奶过来。
但江怡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是她想的,她初衷只是想带奶奶过来看她儿子最后一面,她没想到奶奶会因此受刺激去世。
江怡把这份愚蠢和委屈咽到肚子里,平静淡声回答她,“……是我的主意。”
沈司云深深看着她,唇角压着冷意,擦肩而过,“你们会后悔的。”
谁在乎
临近年末,天变得更冷了。
奶奶去世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沈家的人给她风光下葬。钟彦伶许是念在沈司云是奶奶的孙女的份上,没有拦住她去灵堂守灵。
一同守灵的还有她妹妹,沈司芸。两个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跪在灵堂前,披麻戴孝。
江怡应钟女士的要求去给沈司芸送饭的时候,总能瞥到对面那女人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冷漠,没有人敢靠近她。
但妹妹沈司芸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夸江怡几句,说手艺又进步了,江怡表面上虚心接受这份夸奖,实际上也猜到妹妹的意图,不过是想刺激她姐姐,暗搓搓的、得意地耀武扬威。
许是天凉了,江怡奔波了几回后终于还是病了。最后一天守灵,她撑着不太舒服的身体,系着条围巾,拎着食盒前去灵堂送饭。
然而灵堂前只有一个人,估计另一个提前走了。
江怡没有多想,以为走的是姐姐沈司云。
在旁边桌上布好菜,脑子有片刻的混沌,来之前吃了点药,怎么还没好啊。她心道。
见守灵的女人还不过来,她索性前去拉人过来吃饭。
“先吃饭吧。”她哈了口气,白雾从莹润的唇瓣里缓缓飘出。
细白的天鹅颈系着浅灰色雾蓝调的围巾,里面是纽扣的黑色宽松毛衣,怕毛衣排针太阔,钻进风霜,她又在外面裹着件质地细腻的米色及膝外套,抵挡寒风,一条束腰的同色宽腰带疏懒地坠在外套两侧,衬得她柳腰更加纤细。
说话时柔柔的,一张脸素净白皙,低眉的神态温婉而娴静。
女人冷冷瞥了她一眼,没理会。
江怡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忽冷忽热,抓住她的手,“今天是守灵最后一天,你姐姐都走了,快起来吃饭吧。”
这时,沈司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过来了,气压降得更低,把江怡的手生硬地从自己手腕上拽离,不带半点温度开口,“你认错人了。”
江怡一僵,混沌的意识清醒了片刻,下一秒如浆糊一样无法思考,固执地抓住她手,“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沈司芸。”
“快吃饭,别跪着了。”江怡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冰凉的,她搓了搓,又哈了口气,贴在自己被冻得酡红的脸颊上,睁着水光潋滟的双眸凝望着沈司云瘦削的侧脸。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沈司云薄唇紧抿,正要把人推开,谁知身旁的人眼皮子一重,缓缓倒向她怀里。
江怡光洁饱满的额头撞上她手背,还有她细碎毛绒的胎发有意无意贴在沈司云冰冷的肌肤上。
额头的滚烫热度度过来,昭示着江怡的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