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寒了心,他果真如传言所说的,翅膀硬了要自己飞。
但是幼鹰没有老鹰的照拂,跟随一只麻雀,还能飞多高?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她还能劝阻什么。
“好,既然皇上您要求,臣妇不敢不从,关昭仪,是本郡主的不是,给你赔礼道歉。往后不要不长眼,大路那么宽,非得舞到本郡主面前找存在感,小丫鬟不懂事,还知道拉你一把,本郡主可没她那么好心,言尽于此,皇上,臣妇先行告退。”
崔荷福身行礼后,不等崔瀛反应,扭头就走了,压根不管身后的昌邑侯如何发疯,交由崔瀛自己处理。
天高云淡,秋雁南飞。
碧蓝澄空下,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在宫道里疾步而行,绿影担忧极了,跟在她身侧劝道:“郡主慢些走,咱们已经离开紫极殿了。”
崔荷仍对崔瀛的选择感到恼怒,脚下生了风,不管不顾地朝前奔去,只想快些离开这处伤心地,听到绿影提醒,她脚步稍缓,扭头想和绿影说几句发泄一下脾气,不成想被什么绊了一脚。
宫里的青石板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稍不注意便会踢到其中翘起的一角。
崔荷一着不慎,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朝前倒去,险些摔倒。
幸好绿影拉住了她的手才没有酿成大祸,崔荷心有余悸,不由后悔起来。
“崔荷!”宫道不远处,身穿红色官袍的谢翎疾步走来,他面色铁青,隐隐藏着怒气。
他和崔荷约好在承天门下等她一起回府,他按时来了,崔荷却迟迟未到,心中担忧,便进宫来寻她,没想到刚绕过太和殿往紫极殿方向走去,便见到了崔荷大步流星,差点摔倒。
谢翎来到崔荷面前,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想也不想训斥道:“你如今什么身子不知道,万一摔着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是木头做的,还是铁打的,可以随便摔?”
“我没有……”
“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你现在怀着孕,怎么能这般不管不顾,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就不能学着别人慢些走路吗?”
崔荷被他训斥过后,肚子里的气忽然化作委屈,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抽噎着擦眼泪,垂着头一声不吭。
谢翎不由看向绿影,绿影简明扼要地把紫极殿前发生的事告诉了谢翎,谢翎这才知道刚才崔荷受了些委屈,又被他训斥一顿,只怕更委屈了。
话已说出口,便不能收回,谢翎叹了口气,走到崔荷身后,握住她的肩膀,想要掰过她的身子,崔荷不愿被他碰,往前走了一步甩开他的控制。
谢翎盯着她的背影,再次上前,这次温柔多了,但没有碰触到崔荷,只是微微弯着腰,靠在崔荷耳边,沉声道:“夫人是玉瓷做的,不经摔。要是摔碎了,为夫会心疼的。”
崔荷没理他,但止住了哭声,望向别处神色恹恹的,还在生闷气呢。
谢翎轻叹一声,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怕了你了,小祖宗,我抱着你就不会碎了。”
谢翎抱着崔荷一路穿行,途中遇到不少低头走路的宫婢太监,他们不认识谢翎,却认识崔荷,当着面不敢放肆,在他们离开后便凑到一块窃窃私语。
皇宫是讲规矩讲礼仪的地方,他们这般搂抱着招摇过市,实在有失体统,如果传到皇上那儿去,说不定会被皇上揪住小辫子治他一个不敬之罪。
更何况刚才和皇上发生了些不愉快,崔荷捉摸不透如今崔瀛的心思,不想落人话柄,撑着他的肩膀挣扎着要下来:“谢翎,放我下去吧,我自己走。”
谢翎却不让,右手压着她的后背往自己肩上靠,下巴贴近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沉地说道:“妃子有皇帝撑腰,你也有我为你撑腰。”
秋风不知何时卷走了天上的乌云,耀眼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驱赶走身上寒意。
被他护在怀里,方才那股怨气渐渐消散了,除了母亲以外,今生还会有另一个人会护着她。
崔荷怔怔的看着他,良久抱紧他的脖子,闷闷的嗯了一声。
一路无言,很快便来到宫门外,崔荷回头望去,贝阙珠宫,玉楼金殿,庄严雄伟的殿堂如同山岳一般伫立在碧蓝澄空下。
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冷血无情地注视着朝代更迭,皇权更替。
五年前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仍历历在目,只因为他们都想要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最是无情帝王家,亲情对于皇室来说,是最稀薄的东西。
崔荷望着悠悠晴空,心里却有些惘然,如今朝堂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但年幼的帝王终有长大的一天,野心勃勃的皇帝怎么肯让皇权旁落,他想要重新拿回政权,必然会有所动作。
“谢翎,我想去见一见母亲。”崔荷掩饰不住脸上的忧愁,蹙紧的眉心惹人怜惜。
谢翎睇着她,似笑非笑问道:“为什么?因为皇帝欺负你了,去找母亲告状?”
“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今日看见皇帝和昌邑侯站在一起,心里有些担忧罢了,皇上和关家越走越近,与我母亲则渐行渐远,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提醒母亲一番。”
谢翎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想到的,你母亲早就想到了,他们想做什么,我们也早已知晓。”
崔荷面露惊讶,于是追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宫门外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谢翎闭口不谈,将她抱上马车,又想着隔墙有耳,哪怕崔荷一路追问也没有与她说。
直至回到听荷院,遣走屋里的丫鬟,关上房门后将事情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