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是用来养鱼的,冬天鱼全部捞起,现在还没放下鱼苗,故而水并不深,只及半腰。
辛夏扑腾了几下站稳身子,刚抹了把脸,忽然听到旁边“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倪殊在水里扑腾挣扎着。黑色的水在眼前汩汩流窜,封挡住他的视线,撞开他封存的记忆。他胡乱抓了几把,忽然被一只手掌握住,身子一轻,跃出水面。
“就这么深,”辛夏笑着在腰上比划了一下,看到倪殊脸色青白,疑惑道,“怕水吗?”
倪殊一言不发爬上岸,把额上的湿发捋到脑后,“我小时候掉进池塘里,差点淹死,自此之后就开始怕水,我爸最看不得人懦弱,于是逼着我去学游泳。我苦练了三年,四种泳姿全部掌握,还拿了几个青少年比赛的奖。”
“可你方才可不像会游泳的样子。”
倪殊淡淡一笑,眼睛里沁着抹湿意,“那是泳池,深度都标好了,这里深浅不知,我下了水还是会心慌。”
他说着冲辛夏伸出一只手,把人拉上来后顺势抱进怀里,眼中潮润褪去,绽出炽热的微光,“我救了你,你总得给我点回报吧。”
“你救我?”
“行动上没有,但主观上是救了。辛夏,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辛夏看着不远处几个越走越近的人影,推开他,“玩笑适度,小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倪殊会心一笑,一手拎起地上的礼盒,一手拥住辛夏的肩膀把她搡进池塘旁边的一片小树林。两人刚站定,同事们说笑的声音便滑进耳畔,不过那声音起得快落得也快,只几秒,周围便又一次静了下来。
“走吧,湿漉漉的,再不换衣服要感冒的。”辛夏突然觉得尴尬,发梢上的水滴顺着领口钻进去,在她皮肤上碾出一丝丝轻缓的麻意。
倪殊却拦住她,俯了身去堵她的唇,吻够后也不放开,拥着人听她陷落在虫鸣声里的喘息。
辛夏任他抱着,片刻后,下巴枕上倪殊濡湿的肩膀,“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倪殊嗓子里“唔”一声,“事情多,公司的家里的,你应该知道我家庭情况很复杂,我继母、李嘉明整天为多拿些股份在我爸耳边吹风挑拨,老爷子虽然还算头脑清醒,但说多了难免会对我起疑”他叹了口气,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没完没了,烦哪。”
辛夏知道他没对自己说实话,却也没有挑明,只安慰道,“别烦了,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倪殊放开她,不满的目光直落进辛夏的眼中,嘟囔,“你的安慰不走心,重新来。”
“要说什么?”
他被她的话气得摇头,又扑过去吻她,放开人后伏在她耳边,“那就来点实际的吧。”
回程的路上,辛夏接到了曹川的电话。她本来正趴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听到那端的声音却一个激灵,再无睡意。
“我们警方被刘兴年杀死的那个网红的摄像机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你应该会感兴趣,因为你爸生前最重视的一件案子就是它。”
“竹影巷……”辛夏极力克制,却依然无法压住t声音里的颤抖。
竹子被蓄了一整个冬日的雨水浇灌,疯长成一张幔帐,被黑夜涂上重重的墨青色。竹影摇风,起起落落,沙沙声瑟瑟低回,片刻后,又潜藏起来,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
一栋三层小楼在密密匝匝的竹叶后现出半边身形,断瓦残垣,凋零寥落。
画面一转,镜头中出现一个宽脸油头的男人,衬衫上巨大的logo在镜头前闪出一线白光,和他身后凋败的巷子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
“各位看官,咱们今天要探秘的可是凶宅中的天花板——京平市竹影巷47号。”
“为防止有些年龄小的朋友不知道这座宅子,我先给大家科普一下那件十多年前轰动全国的大案。”
“在2004年的6月17日这一天,京平市竹影巷发生了一起特大抢劫杀人案,共有七人被害,受害人家中财物被抢走一批。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段极其残忍,现场情况惨不忍睹,连参办案子的警察都为之震惊。但限于当时的侦查条件以及一些客观因素,导致案件侦破工作受阻,一直到三年后,警方才因为一件新的证物,破获了这起灭门惨案。”
“不过可惜的是,犯罪嫌疑人已经在案件侦破前几月因重病去世,所以这件案子最终以犯罪嫌疑人的死亡而宣告结案。”
“当然了,现在关于此案,网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和传言,有说那个不能说话的凶手是个替罪羊,也有说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杀了,目的是为了让真正的凶手脱案。”
“但这个不是我们这期节目的重点,为了防止视频被封,我在此也就不多说了,毕竟咱们是个探秘节目,不是今日说法。”
镜头再次翻转,这次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半截烂掉的围墙,上端覆盖着青黑色斑驳的苔藓,还有一只被压扁了的可乐罐。
“我现在忽然有点紧张,毕竟这房子里面死了七个人,比我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座凶宅都多。”
声音止住,画面晃动几下,定格在一只生锈的门锁上,紧接着是“咔哒”几声,下一秒,屋门被从外推开。
强光手电倏地一闪,灰尘在手电筒的光束中沸扬,光束的那一端,家具、地板、楼梯相继出现,每一样都被尘土笼住,混混沌沌,看不清楚。
“我打探到了一些内幕。这儿死了的七个人,是户主和他老婆,他们的两个儿子以及儿子的女朋友,再加上一个保姆。据说,保姆是第一个遇害的,就横尸在一楼大厅的餐桌旁,也就是,我这个位置前方两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