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在单元楼顶部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脚印和血迹,由此推断出,两人在作案后攀至顶楼,又沿顶层逃窜至另一栋靠近小区后墙的单元楼,攀着空调架越墙逃走。
至于墓地那一段故意出镜的监控,办案警察把它定义为恶性犯罪分子对警方和社会的嚣张挑衅。可是只有辛夏知道,陈苍和郑朗要挑衅的并非警方和社会,而是自己。
到了定海后,辛夏和倪殊住进了当地警方安排好的内部招待所。
辛夏放下行李就直奔现场,回来时面色惨淡,关了门后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将窗帘拨开一角,去看外面千里冰封的大地。
晨曦初露,远处的林海雪原一点点变得清晰辽阔,将窗外的繁杂市井衬托得更加混沌蒙昧。
倪殊走到辛夏旁边,看着外面那条被积雪弄得泥泞的小巷,吸了吸鼻子,“大过年的还有早市,好像是羊汤。”
辛夏也闻到了这股香而不膻的味道,嘴角有气无力抬了一抬,“这种天气喝碗热汤,再加把蒜苗香菜,美啊。可惜,警察让我们不要出门。”
倪殊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说的是你,不是我。”
声落,他已经开门出去,不多时,就掂了两碗热腾腾的羊汤回来。
他把汤摆在茶几上,招呼辛夏过来,“老板说这是头汤,熬了一晚上,鲜得很。”
辛夏坐在他旁边喝汤,几口落肚,嘴巴品到了鲜美,眼睛却依然无神。
倪殊见状,打开电视找了部喜剧片邀她看,可所有的笑点辛夏都无一例外避过,只留倪殊一个在旁边乐也不是不乐也不是。
他索性关了电视,扳过她的肩膀,“我以为昨天那番话你听进去了。”
辛夏盛了勺羊汤,“什么话?”
倪殊气结,“不要被陈苍左右。”
“我想明白了呀。”
“想明白你还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辛夏把汤喝下,眼神里的空洞一点点散去,“不是为了这个,我刚才一直在等。”
“等什么?”
辛夏把勺子重新放回碗里,一字一句跟他解释,“从小到大,我只要看了那些照片,就会生病发烧。可上次安雅那件案子,我发现自己的症状轻了许多,几瓶板蓝根口服液就给治好了。这次更是,我刚才看了照片,可直到现在还好好的,一点事儿也没有。”
“辛夏,你想说什么?”
辛夏的目光从倪殊肩头飘出去,落在窗外冷清的市井中。忽然一声拖长的叫卖声响起,膏腴的清香溢满街巷,人间烟火,鲜活且温暖。
她声音很轻,“他们都知道,知道我是在帮他们,所以不会害我。”
大年初七那天,一行人从定海返回京平。下了高铁,曹川支开其他人,和辛夏两个来到车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一落座,他便直言不讳,“郑朗和陈苍猜到郑振峰会去找你,也猜到警察会在墓地蹲守,所以先一步拿走骨灰。而两人留下那段监控,是为了告诉你,他们又赢了一次。”
他目光严肃地分析辛夏目前的处境,侧影被窗帘缝隙中闯进的余晖映得晶亮,“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定海警方出动了这么多人都没有抓住他们。我从未见过这样凶残且狡猾的犯罪分子,夏夏,你不可以t再参与进这些案子里来了,太危险了,老辛要是知道是我把你重新拖进这些案子里,非得和我拼命。”
“和您没关系,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我爸要找人出气,第一个找的也会是我。”辛夏玩笑一句,被曹川一瞪,连忙敛起笑容。
两人沉默片刻,辛夏又一次开口道,“他们本来就要杀郑振峰,却故意留下那段影像,就是想让我觉得是因为我的介入,郑家三口才惨遭杀害。他们残暴行凶,却想利用邹莹的死来突破我的心理防线,让我痛苦自责,就此收手。”
“曹叔叔,”她抬头看着窗帘缝隙里渐渐暗下去的夕光,轻声道,“我不能让他们得逞,如果我就这么放弃,那么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她一股脑说完,见曹川还想出言阻止,接着道,“上次去定海市刑警大队,我见到我爸了,对了,他旁边还有你。”
曹川气促,“夏夏,你怎么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辛夏噗嗤一乐,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曹川。曹川低头盯着它看了半晌,眼角忽然有些湿润。他用手指摩挲着上面并排站立,一起拿着锦旗的两个人,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和你爸爸还很年轻”
辛夏看着照片上被雪山映得有些发蓝两张脸孔,脸上绽出一丝微笑,“听当地的警察讲,那时候你和我爸为了追查一个通缉犯来到了定海,在已经封山的雪山里找了整整一个礼拜,才把人揪出来。当时你们两个和那个犯人都衣衫褴褛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支援的警察就像见了亲娘,争先恐后地上去抢吃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警察谁是人犯。”
“嘿,你可不知道,我和你爸当时逮着一只兔子,刚要剥皮时,你爸忽然发现地洞里还有一窝小兔崽子,就舍不得杀生,硬是当我面把那兔子给放了。”
“他这个人就是心软,我妈以前总说我爸的性格其实挺不适合干刑警这行的。”
辛夏柔声说了一句,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字条,“这是他十几年前交给梁彦的。梁彦去见邹莹前,报了必死的念头,所以把遗书和字条都夹在一本书里,还打电话提醒了我。”她把字条摊开,“曹叔叔你看,这上面除了姓名和联系方式,还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