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她记不起来也好,忘记他不堪的过去,能接纳一个新的自己也行。
可他渐渐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就算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变成了全新的样子,她也不会爱他,依然会躲他、怕他。
是不是因为她心中早已住进了一个人?
他对她的爱原来只够感动自己。
……
常星移的自白结束,山洞内早已是静悄悄的一片。
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南蛮人如今皆变成了木偶,呆呆的不会动弹。但除他们外,洞内还多了几人——梦鸢和“十二星”紧随常星移而来,将剩余的蛊虫都引回了盅里;沈醉单枪匹马赶到时,恰巧听见常星移开始自白。
此刻,常星移正虔诚地跪在苏百凝面前,舔舔讲的干涩的唇舌,贪恋地望着她,看着熟悉的面容上满是他不熟悉的恐惧与可怜。
明明是他陪她从豆蔻至桃李,记得她的每一滴喜怒哀乐,暗中为她摆平烦心事,他能做到的他都做了,可为何换来的是这般疏离的结果。
他不甘心啊!
果然,感情里的先来后到,他从来都讲不明白。
苦味从心底蔓延上来,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阿凝,还有最后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他哽咽了下,勾起唇角笑笑,“其实,在‘十二星’眼中,你的命令永远高于我之上,因为他们是因你而存在的。”
苏百凝双唇微启,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做的一切都太过疯狂了,包括对“阿凝”的爱。
静静听完了他的自白,她才真真切切地认识到他深藏的爱意与隐忍,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可怜。
他年少有为,前程本该一片大好,却惨遭亲人背叛与社会黑暗的毒害。人生的巨变将他从内而外地重塑了,变成了一个对社会失望、对亲情失望、对自己失望的人,可好不容易等到了救赎,却在短暂的温暖后迎来了更大的悲凉。
微凉的泪痕印在苏百凝脸上,她几度想用“阿凝已不在”的事实将他从梦中唤醒,可却一次次的狠不下心。想给可怜的他留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但又不知道自己返回现代后这具身体会面临怎样的结果,会不会再次被清空记忆,常星移会不会再次遇到一个被“格式化”过的“苏百凝”。
可无论如何,他不该再错下去了。
爱,本就是强求不来的,是世界上最无厘头的东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倘若能说清楚“情”的始末因果,便也不可谓之“情”了。
可现在的常星移被“情”字折磨的几近疯狂,如何才能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阿凝,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常星移给了她缓冲的时间,虽然担心她会因想起被动遗忘的记忆而受到伤害,但事到如今,冲动大过了理智。他甚至想,阿凝若就这样傻了、疯了、癫了,他也不会嫌弃,若是别人因此而不喜欢她了,他反倒觉得那样阿凝就只有他一人,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苏百凝咬咬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见她嘴唇被咬得发白,他立马伸手去松她的牙齿,“阿凝别为难,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我也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
在后面听完了整场自白的沈醉现在待不住了。之前没有打断是因为常星移与苏百凝之间还隔着距离,她也听得认真,沈醉便未动作,但现在他上手去碰她,他就受不了了,直接站到二人中间,挡开了常星移的手。
手臂被推开,常星移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随即冷笑一声。
“来的够慢的,萧文王。不是一直在暗中保护阿凝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他能忍让这么多年的最大原因就是沈醉拥有在阳光之下保护她的能力与权力,而他却只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为了阿凝,他选择狠心放手,可她在沈醉身边多年却时时刻刻都在涉险,没有半分安全可言,这让他如何能释怀?
“感谢常公子搭救,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向本王来提。但本王来迟,是对不起我夫人的事,我自会同她认错,没必要向你解释。”
沈醉清冷的声音响起,唤醒苏百凝的意识,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直接扑入他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
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打心底里对沈醉的信任。
沈醉立刻回抱住她,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道歉,声线似乎也有些颤抖。
两人旁若无人地相拥,让常星移更加苦不堪言。他才刚刚同她掏心掏肺,将痛苦的根源全都剖出来给她看,可为什么换不来她半点怜悯,反要这样刺激他?
“夫人?萧文王退婚一事可谓是天下皆知。”常星移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攥成拳,骨头摩擦发出的咯咯响声十分渗人。
“会重新订婚。”
沈醉说的十分坚定,并暗暗捏了捏苏百凝的手,让她心中不免一乱。
“谁同意了?”常星移简直要控制不住发疯了,这人究竟哪里来的自信,阿凝是他想娶就娶,想退婚就退婚的吗?
“自然不需要常公子同意。”
常星移气得冷笑一声,不想再同这人多说一句,便将话锋转向苏百凝。
“阿凝,来我这边。”
话落,常星移看见沈醉明显又将她往身后护了护,苏百凝也完全没有要走向他的意思。
看来归根结底不是阿凝忘记了自己,而是因为她身旁这个男人。
他无奈地笑了,然后微微弯腰,眼神越过沈醉,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阿凝,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也知道我就是个被你亲手救活的疯子。本该是我牵你离开这里,但我的手脏了,不配牵你,所以你主动走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