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难民要不是遇到他们怕是十之八九得饿死,现在有吃的,生病还有宿大夫救治,够好了。
他脸色复杂地看着岳绒,压低声音:“到了京城人多眼杂,你……你收敛点!”
岳绒听着挑眉,没说话。
李虎有些急了。
本来他没想着跟岳绒去京城的,谁知道京城什么样子,他以前还不算干净,见官就发怵。再说岳绒一走秀才村无主,差不多就是他的地盘了。谁知道岳绒点名道姓地喊了他和景迦,把张家兄弟三个、苗家父子留下了,他推辞都推辞不掉,只能蔫巴巴地坠在后面。
更让他诧异的是,岳绒路上都不改在秀才村的模样,一路上收拢难民,出粮食赈灾,出药材让宿大夫给难民治病。
等要离开的时候还会给难民用劳力兑换良种,只要肯出力,外面的荒地那么多,肯定能活得下去。有很多地方甚至给岳绒立了长生牌位,不知道的还以为岳绒是观世音菩萨。
不过,观音菩萨干得可没岳绒多。
他们也结交了很多的好官,至于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他们只能偷偷地惩戒一番,或者借着景迦宁戎伯次子的身份敲诈一波。他都跟着偷偷敲过一个狗官的头!
只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药材……
虽然有郝掌柜的隔三岔五派人来送东西,但他对东西还是心里有数的,自然能擦绝出岳绒的不妥,她似乎也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他想过挑事的。
被岳绒防着,他出门没带出来几个心腹,但他当初能在流民中脱颖而出成为流民头子,自然有自己的一副处世之道,从秀才村一路走来还是收拢了不少人心。但为什么没有出手?
他清清嗓子,眼神飘过不远处飞奔不知道撵什么东西的老虎,对,他就是畏惧老虎,所以才没出手的。
就是这样。
“马上就到京城了,人多眼杂,万一让别人知道你的不同之处,你该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京城这么多官可不好相与,别到时候栽进去了!”
“什么不同之处?”岳绒似笑非笑。
李虎没好气儿,“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你……”
“村长!”
一声打断了李虎的话,李虎瞪着骑马过来的景迦,冷哼一声离开。
景迦满头雾水,挠挠头,不知道哪里惹了李虎,“他咋了?一路上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低落一会儿低着头,这还是我认识的大粗汉子李虎吗?”
岳绒笑了笑,伸手掏出一把刷子给桃子梳了梳桃子头上的泥巴,“别再跟着猕猴桃混了,再滚滚就成了黑桃子了。”
桃子不耐烦地抵开她的手,转头就哼哼唧唧地跟着猕猴桃跑了。
景迦愣愣地看着岳绒的侧脸,火红的夕阳却让世界都安静下来。
突然对上她明亮的双眸,他猛地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说:“马上就到京城地界了,咱们这么多的难民怕是不好安置。而且听从京城那边过来的难民说京城城门已经很久没开过了,大兴这些地方受灾也很严重,要不要像以前一样把难民安置在这些地方。”
“没种子了。”
景迦哑然。
他挠挠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一路上岳绒表现都过于镇定,让他不由自主地信赖着她,相信她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想想也是,他们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就算有郝掌柜的接济,岳绒恐怕也捉襟见肘了。
“郝掌柜的好久没派人过来了,能不能再跟郝掌柜的商量一下,钱我先欠着,进了城我就给他。”
岳绒指了指长蛇般的人群,“你知道这么多人一天的粮食要花多少银子吗?安置他们要花多少银子吗?怎么也得给他们几天的粮食和一季的种子吧。”
景迦舔舔干裂的嘴唇,脑子蒙蒙的。
如果是平安的年份,凭着宁戎伯的财力,这肯定不是问题。可现在是灾年,京城的粮食紧缺,听说粮食已经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了。他们这群难民里就有京城本地的难民,安置他们恐怕倾整个宁戎伯府的财力都不行。
“景迦,我们救不了所有人。能救得了的只有朝廷,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岳绒嘴角浮现一丝讥讽。
景迦眼神暗了下来。
他们能救得了碰到的人,那碰不到的人又怎么办呢?
赈灾救民本来应该是朝廷的事。
明明只是一方遭灾,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四处逃散的难民四处传播的瘟疫,让这场灾害殃及了所有人。
朝廷整个体系已然崩溃了。从官道上的驿站就能看得出来,开门的驿站都没有几个了。
他们这个队伍里甚至就有一个驿站的驿丞,说是已经好久没有发过俸禄了。别说已经好久没有发俸禄了,就算了发了也没地方买粮食,杯水车薪罢了。后来驿站被难民占领,他干脆搓搓脸把家眷的衣裳都换成破旧衣裳藏在难民里,等到他们的队伍路过驿站缺人手才站出来表明身份。
他喃喃道:“那怎么办?”
岳绒继续泼冷水,“就算我有钱我有粮食,你又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哪里?”
她遥遥指指荒芜的田地,“这么多的田,难民能占哪一块儿?又敢占哪一块儿?听闻京城附近的田地除了老百姓的祖田,大多数是达官显贵的田地。这里跟路上没有做主的荒田不一样,等到灾害结束,这里的田自然会归还原主,这些难民无权无势,又怎么能保下来?说不定辛劳耕种一年,到头来粮食一口都吃不上,还会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