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迦脸色慢慢发白,惊恐地望着所有人,“你准备怎么办?他们进不去城门的。听说就是因为难民太多了,城门才关闭了的。他们还是……”还是会死的……
岳绒漂亮的瞳孔灼灼望着他,漫不经心道:“收拢难民是朝廷的事。”
“朝廷就是个屁!”景迦忍不住爆粗口,引得周围的难民纷纷看过来。
他抿着嘴,压低的声音满是愤怒,“朝廷如果管过一分一毫,也不会死这么多人!福建总兵丁浞也不会重伤在床,大哥也不会违背朝廷偷偷跑去福建主持大局!如果朝廷知道大哥去了福建,那宁戎伯府……”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岳绒漫不经心道。
“你!”景迦目眦欲裂,却很快又镇定下来,“对不住,我知道你做得够多了,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的……”
“村长!少爷来了!”福顺跌爬滚打掀起一股布满灰尘的风,扑得景迦眼睛都挣不开。
福顺看都没看景迦,嘴巴咧到了耳根,拉着岳绒的马,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村长,少爷来接你了,少爷没有骗你!”
岳绒愣了愣,顺着福顺指的方向看见一辆青石色帐子的马车,长身玉立,毫无杂色的玄色长衫,身后漫无边际的飞扬尘土,似乎是一片荒芜的唯一亮光。
钟毓慢慢朝她走来,形如刀削的姣好五官慢慢清晰,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见。”
岳绒一动不动,心里荡起涟漪,五味杂陈,不似激动,不似高兴,只是身子微微发冷,让她适应不了。
见她没应,钟毓也不意外,只固执地伸手等着她的回应。
一旁的景迦揉揉迷了的眼,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似乎以前见过。他上前就握住钟毓的手,似乎带着喜悦:“您一定就是钟大人吧!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一直未能得见。”
这下打了钟毓一个措手不及,他讶然之下瞥向岳绒,脸上挂上礼貌的微笑,“侯爷一直念叨你,见你回来肯定很高兴。”
景迦莫名感觉落了下风。
进京
越靠近京城,遇到的巡逻兵卒越多,看见他们就要上来驱赶,引得队伍里的难民惊慌出声。
李虎只能骑马到处大喊,镇住本能往外冲的人,生怕发生踩踏事件。
“前些时日,京城附近的难民发生暴·乱,被镇压之后就不再允许难民靠近了。这些人都是出来巡逻的。”
岳绒没有想到京城已经到了这种境地,这种朝堂……
她凝眸望向钟毓。
钟毓若有所觉,对上她的目光,轻笑,“京城大居不易,咱们一行这么多人怕是不好安置,不如先去我在大兴置下的庄子。”
她有些莫名其妙,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钟毓吗?这笑着实让她有点瘆得慌。
“庄子虽然不大,挤挤也将就能住下,算是有个避风之地。总是麻烦定北侯也不太好,也免得让世人误会。”
这句话让本来就打算帮忙的景迦一噎,瞥了颔首赞同的岳绒一眼,只能讷讷地说:“清者自清,帮人又不是什么坏事。”
“景二爷离京甚久,怕是不太了解京中的情况。京中缺粮已久,不止百姓,就是金吾卫都不一定能凑出足够的口粮。况且匪患四起,一斤米一两金,国库自然得保障征战在外的将士的口粮,捉襟见肘。圣上已经征粮多时了,各位同僚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说着,钟毓叹气,“定北侯爷识大体,为圣上着想,已经多次上交钱财,听闻已经开始变卖祖产。”
景迦张张嘴,仿若看见钟毓像是露出獠牙的狼,后背发寒。钟毓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不过他也不信他那个爹能真的把家产败光了。
不过,外面传闻他家卖祖产,他转头收留了一群流民,这不是揭他爹的脸皮吗?
他看看嘴角含笑的钟毓,再看看仿若一无所觉的岳绒,干脆闭嘴闷头往前走。
真吓人。
景迦一走,钟毓转头就喊了随行的侍卫董耀,领着李虎和难民们去了大兴的庄子。
知道岳绒进京,他就将钟府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那些探子也被拔了。董耀是一空介绍过来的,很是忠心。
“那个庄子是我好不容易置办下来的,也跟附近巡逻的官兵王豹打过招呼了,平日里不会去那边巡逻,也不会驱赶那边的难民。只是庄子着实不大,口粮得另想办法。”
“知道了。”岳绒有些别扭地应下。
钟毓卸下方才应付人的面容,依稀有了钟毓刚穿越过来时的模样,瘦了些,棱角分明,低声道:“你这一路可真是张扬。我在京城都听说了岳大菩萨,宿神医的名号。”
岳绒尴尬得脚趾扣地,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这种事情。
“不是说京城已经水路陆路都不通了吗?”
他眼眸中沁出笑意,“朝堂都乱成那样子了,自然是不通的。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总不能写信让你们进京却不顾你们的安危吧。”
她想了想,也是。
他如果不知道她们具体的行程,也不会这般巧合地在今天等她。听起来他这官当得还不错。
钟毓其实一直提心吊胆,尤其听说她这一路上又是当侠客,又是当江洋大盗,又是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是怕她阴沟里翻船,被人算计了。偏偏这人表面上是娇俏的少女,心里却自有山河,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
正想着问问一路上的事情,却觉左腿被重重一扯,整个人往左·倾去,心里一沉,中招了!
眼疾手快的岳绒连忙拉了他一把,刚要庆幸,却听“刺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