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不出口。
他的大哥,昔日的福建总兵,堂堂抗倭英雄,因为想保全宁戎伯府,保全景氏一族,随意找了个痛风的病症就湮没在庶务中。
他在景氏一族的庇佑下长大,这种时候也需要他站出来。
“村长不会愿意的。”
他想起当时大哥平淡到几乎冷酷的语气,嗓子像是被浸满辣椒水的棉花堵住了,又堵又疼。
“安安,我只是一个递消息的。我们的人生从来都不仅仅由我们做主。”
与岳绒商量完事情的王婆子开门差点撞到景迦,唬得“哎呦”了声,“吓了我一跳。你怎么不进去啊?不冷吗?”
见他笑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更是急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担心殷将军来的信?担心粮食不够?别担心,村长已经嘱咐过了,尽量先凑一批过去,等暖棚的菜熟了就换成土豆之类的……”
絮絮叨叨一顿,满是关切。
景迦更觉难堪。
秀才村的人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却要利用他们。如果岳绒真的嫁入景家,只能跟着他们回京城,那秀才村怎么办?
秀才村如今可是个庞然大物,像是取之不尽的粮食、价值连城的作坊,哪样不是外人觊觎的东西;内部还有李虎这样虎视眈眈的人,离了定心丸的岳绒,恐怕顷刻就会散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跟婶子说,婶子在秀才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景迦咬咬牙,冲她摇摇头猛地冲进去喊:“岳绒,你把殷晗珠喊回来吧。”
他想不出来注意,说不定殷晗珠有呢?
响鼓
“皇上马上就会下旨给我们两个赐婚!”
一石惊起千层浪,本来簇拥着岳绒的满屋子人都惊呆了。
岳绒愣了愣,觉得自个儿可能听错了,环顾四周却看到满眼晦涩的张珍、难掩兴奋的钟永家的、有些茫然的福顺……
好像没有听错?
她疑惑道:“皇帝是不是疯了?”
钟永家的骇得上前捂住岳绒的嘴,“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嘴都不知道避讳的!要是被人听到可是要被砍头的!”
岳绒从来没想过她还有被人赐婚的一天,更没想到另一个人是景迦,“好好的,为什么会给我们赐婚?”
景迦将景慎带来的消息一一讲述。
岳绒更是哭笑不得。
这个皇帝是不是有点问题?
一言九鼎的皇帝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不应该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吗?就算痘苗不是皇帝发明的,只要朝廷推广痘苗之法,消灭疫病拯救百姓,百姓自然会记得朝廷的好。
再者,这痘苗也不是她发明的,而是宿大夫一行人发明的。
沉默地听完这一切的张珍嘴唇翕合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只看着岳绒;福顺却想到那纸退婚书,默默退了出去;钟永家的却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景迦,又想到他的家世,眉眼间添了些喜色。
岳绒问满脸愧疚的景迦:“你方才让喊殷晗珠回来,是想到什么主意了吗?”
景迦一听,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虽然他也觉得这桩婚事荒唐,听岳绒的话,根本没想过嫁给他。他有这么糟糕吗?
他心里暗暗嘀咕,闷闷道:“殷晗珠如今也算是朝廷数得上的大将军了,宁戎伯在朝堂也算说得上话,看我们能不能赶在圣旨之前改变圣上的主意。”
消息是景慎带来的,恐怕圣旨已经在路上了,根本来不及。
她没吭声,将栗子抱在怀里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再说她对那个位子上的人确实了解得不多,人多说不定真的能想出来办法。
刚想答应,却被进来的景慎打断了,“恐怕来不及,我出京的时候郑大人已经进宫请旨了。”
他边说边端详岳绒的脸色,见她没有丝毫喜色,倒有些诧异。看来是他和父母想多了,岳绒和弟弟根本没有男女之情,那为何岳链对这门婚事那般热衷。
景迦扯了扯兄长,示意别再说了。
景慎沉声道:“宁戎伯如今在京中为殷将军的粮草四处奔波恐怕无暇顾及。况且朝廷官员们都乐于见到痘苗的推广,我出京的时保定府已经乱起来了。”
对这个世界的地域尚没概念的岳绒还懵懵的,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景迦和张珍齐齐变色。
景迦急急问:“怎么会这样?疫病已经蔓延这么久了,朝廷难道一直没有准备吗?爹娘知道吗?”
谁知景慎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肃声对岳绒道:“我们景家也不会亏待你的。这次赶在宣旨太监之前过来也是为了能打消你的疑虑,我们也不想你和景迦成为一对怨偶。”
好家伙,本来还哄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岳绒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么直接的吗?
景慎想了想,觉得他确实说得太过直接。也是方才听到南方的事情让他心里仿若生了一把野草,生生不息,让他烦躁不已。
他缓缓神色,委婉地提醒她,“这也是令尊的意思。出京之前令尊携郑大人亲自来府上告知了此事,颇为看好这门婚事。令尊还说,结亲是……”
景迦忙冲过来拉住自家大哥。
也怪他在信中未提及岳绒和岳链的关系,大哥自然是不知道两人关系紧张,全然不是寻常的父女。他怕大哥再说下去,本来就对这门亲事不热衷的岳绒更加反感了。
景慎皱眉,顺着弟弟的意思没有说下去,却郑重地对岳绒说:“景家绝不是仗势欺人之辈。”
岳绒哭笑不得,“我与景迦绝无私情,这亲事更是无从谈起。自岳链让我代替岳隅出嫁,来到秀才村,我与他便无半点干系,自然也不会愚昧地遵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