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念叨的钟毓冷不丁打了个哈欠,皱了眉头。
瘫在他旁边软塌上的郑钲厉见了,笑道:“哎呦,你可终于有个人的模样了,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打呵欠呢!搁我看,肯定是嫂夫人想你了,在家里念叨你呢。说实在的,你也真是的,嫂夫人已经给你寄了多少信了,你可以一封都没有回过!”
说着,他兴奋地直起身子,推推钟毓:“你就不怕嫂夫人误会了?”
钟毓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郑钲厉笑道:“嫂夫人有没有误会,我不知道。但岳链肯定是误会了的,听说岳链现在逢人就说你见利忘义,如今升官了,受到了圣上的重用就要抛弃妻子。我看你还是跟岳链解释解释,要不然你这名声就要被他给败坏了。”
说了这么多,没听到钟毓搭一声,郑钲厉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
钟毓扬扬手中的折子,“圣上好几天没上朝了。”
“嗐,岳嫔刚有了身孕,缠圣上缠得紧。圣上也是没有办法。”郑钲厉小声道,“我看皇后和其他嫔妃现在是恨岳嫔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圣上可是真的喜欢,听说还专程招了御医问岳嫔肚子里是皇子还是皇女。”
说完,郑钲厉朝钟毓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现在也能理解为何你跟嫂夫人不联系了,毕竟跟岳嫔的关系不好。”
他兀自笑得得意,全然没有看到低着头的钟毓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钟毓点了点手上的折子,“已经有好几个知府上书,说辖区瘟疫猖獗,请圣上定夺。”
郑钲厉叹口气,“这瘟疫也是难民闹得。多亏圣上英明,当初早早就城外三十里就将难民驱逐了,要不然京城也保不住。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在圣上提这件事,圣上最近正开心呢,见不得这种糟心事。”
钟毓闭闭眼,轻声道:“知道了。”
郑钲厉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反正圣上让他传达的话,他传达到了,他可不愿意陪一个闷葫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钟毓双腿抖得厉害,咬紧牙根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将桌子上的折子一扫而下。
圣上果真圣明!
死期降至,还如此圣明,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蠢到家了!
可惜,天下百姓。
县令
郑钲厉办妥了差事忙进宫给皇上报喜,谁知道在乾清宫门口被魏平拦住了。
魏平从皇上潜邸就一直伺候皇上,与皇上不仅有主仆之义,更有些许长辈的情谊,他自然不会轻易得罪魏平。听到魏平让他等等的时候,他也只含笑颔首。
可,他等了又等,等得脚都要被冻僵了,却听到女子的嬉笑声。
他觑了眼一动不动的魏平,不由感叹能在皇上面前冒头的人都不容易,小声问魏平:“魏叔,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魏平头都没抬一下,声音低不可闻:“岳嫔娘娘在呢。”
郑钲厉心里道声“晦气”。
这岳嫔平素最爱痴缠人,偏偏皇上爱这个,皇上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见他了。
他瞥了眼魏平,偷偷将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拽下来塞到魏平手里。
魏平眯着眼打量了番玉佩,才慢悠悠地将玉佩揣到袖筒里,上前大声禀告:“皇上,郑大人求见。”
郑钲厉见着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口气。这魏平虽说一直伺候皇上,可这般大胆行事也是能拿捏皇上的几分心思的。他这官当的,比内侍都不如。
果然,不过一会儿,魏平就带他进去了。
拖着被冻僵的脚一步步挪进去,被迎面的热气扑得脸上发烫,脚也开始麻了,也不知道脚会不会起冻疮,那可不妙!
心里想着这些,郑钲厉偷偷瞥了眼上首,没看见岳嫔,便急急将今儿的事儿说了一通。“钟毓听到这个消息面色不好看,但是也没说什么。”
匆匆躲到屏风后面整束衣衫的岳嫔,听到钟毓的名字就竖起了耳朵,偷偷往屏风后看去。只是这锦绣山河的屏风虽是金线铺就,富贵无比,但到底是几十年的老部件儿了,总是有股子脏兮兮的尘土味儿,让她皱了眉头。
要不是来的人是跟她合作的郑钲厉,她才不要躲到屏风后,脏死了。
岳嫔拂着自己的肚子,又嫌弃地捂捂鼻子。
听到皇上叹口气:“虽说钟爱卿这些日子帮朕压制戚党,但还是没有你懂得朕心。京城不同其他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有丝毫意外。”
“皇上圣明。要不是您当机立断,只怕现在的京城也遭了瘟疫了。”
“钟爱卿大才,多亏了钟爱卿,朝中的风气好多了。只可惜钟爱卿不懂朕心。”皇上皱眉呷了口茶水,仿若不经意地问,“听说钟爱卿的未婚妻也收留了难民,怎么样了?”
岳嫔听到“钟爱卿的未婚妻”这几个字身子不由前倾,听得更认真了。
“是。据说还收留了不少难民,只将病人扔到山上,也没什么好对策。”
皇上轻笑了声,“他们两人倒是性子一样。没想到她一介女子做村长竟然也没人反对,难不成钟爱卿的村子就没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吗?”
两人都笑了起来。
岳嫔也跟着笑起来。
她这个姐姐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上不了台面,竟然在外抛头露面,也怪不得钟毓现在开始嫌弃她这个姐姐了。
郑钲厉听到女子微不可察的笑声,怔了下,很快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应和着皇上的话。
等到郑钲厉一走,岳嫔立马走了出来,娇嗔道:“皇上,这是哪儿来的屏风,都是尘土,可将嫔妾肚子里的皇子呛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