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萨将腰际另外一柄小刀置于案上,示意是酬劳。
掌柜赶忙接过一瞧,用手掌掂了掂,拇指粗的刀鞘竟是纯金打造的。
好一位财大气粗的贵客。
他赶忙继续招待,引他到一面悬满利器的墙面前,指着其上一排一排精致锃亮的匕首,连声调都高扬了几分:
“贵客,要不要再看看本店的匕首。细柄粗柄皆有,女子也皆可用。”掌柜取出一柄他近期库房的得意之作,赞叹道:
“瞧这一柄,刀身极其细腻,刀柄粗细得当,非常适宜女子随手携带,作防身之用。客官若是有心上人……”
“心上人?”叱炎回头,不由喃了一句。
“贵客不是本地人士,有所不知。按照我们西北甘、凉二州的习俗,若是青年男子有了心上人,想要娶她过门作妻子,都会来我们铺子打造一柄特制的匕首作为定情信物送予她。”
掌柜笑眯眯地捋着胡须,继续道:
“如果那姑娘收下了男子赠送的匕首,还时刻带在身上,那就是她也以心相许,同意了他的求娶之意。两人便算定了情,可以上门提亲了。”
他语罢,还不忘接着推销,道:
“匕首柄上呢,雕金雕银镶嵌宝石的,各凭本事而已。有的希望女子富贵满堂,便雕金,有的觉得女子清醒脱俗,便雕银相配……哎,贵客慢走!下次定要再来光顾……”
掌柜的还没说几句,却见那戴着面具的玄衣客人大步离去,一阵风似的没影了。他有些懊恼,握着手中精良无比的匕首,也不知是哪句说错,才惹走了贵客。
他回身看到那位出手阔绰的胡人男子还未跟着离去,只见他仍对着一柄明光闪闪的宝石匕首出神。
掌柜的心头暗自拿捏好了话术,又信心满满地迎了上去……
叱炎走在喧闹的街市间,心神躁动不定。
脑海中浮现出她身上那柄从不离身的银雕匕首。
为了那柄匕首,明明前一晚喝了情酒怕他怕得要死,仍可以独身来他帐中讨要。
为了那柄匕首,她答应他前去肃州,宁愿献舞取悦残暴为名的巴果赞。
为了那柄匕首,她竟然只身往返火海之中,不惜性命也要去取了回来。
所以,那柄匕首,是不是谁送她的定情之物?
叱炎在街上越走越疾,横冲直撞,踹翻了数个摊铺也不曾留意。他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恨不得立刻到她面前,将那柄匕首徒手拗断,柏再问个清楚。
她是已有心上人了?
她的心上人,是谁?
一夜春雨后,积水潺潺,自屋檐细细密密地漏下。一滴一滴,落在看客的心间。
轩窗内,燃着一柄矮烛,经夜烧灼,火光凄蒙,凝成的赤色泪冢已与烛台一般高。
辰霜一夜难眠,望着外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不见来人。
她从榻前起身,晃悠悠地坐在了内室的一方铜镜前。
昏黄的铜镜映出镜中人寡白的面色,唯有一抹朱唇泛着浅浅的微红,如烛泪,如花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