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喧先是被他凌厉眼神骇住了,接着觉枫的话刺得他心痛不已,泪紧跟着流了出来……
他咬着唇,明眸几乎胀破,“你们何时要好到这般地步了,分明、分明……”
他不可置信,思绪夺取了所有空气,几乎难以喘息。
“你们到了何等地步?让你愿意为他万箭穿心,千刀万剐……”晴喧极尽所能,磕磕绊绊说出这艰难的一问。
觉枫想要辩解,可晴喧眸子发直,压根已听不得真言,他将头扭了过去。
晴喧将这扭头视为了默默认了。
他心绪癫狂,痴痴问道;“他亲你了……”
晴喧看着觉枫微阖的双眸,心急遽跳动起来,喃喃自语道:“竟还不止于此……怪不得,怪不得当日”
紧接着,晴喧如同梦魇似的,陷入撕裂般的痛苦。
觉枫见他颓然坐在廊边椅上,脆弱得犹如受伤的幼兽,终是狠不下心肠,抚着他的前胸为他顺气,咬着牙说道:“君上,我与他只是一时糊涂。今后断无一丝一毫的可能。”
“那你为何不肯擒他?”晴喧迷离着双眸,含糊道。
“前些日,我已书信和他言明,已另觅了佳人,前尘过往从此作罢。以他的性情,微臣便是匍匐他的脚边,他也不会再看一眼。”
说出这句,觉枫苦涩一笑,身上像是被人从后背猛刺,从后心到百骸皆隐隐起了痛楚……
觉枫看着地微微晃动,再说道:“若是他失了权,奕国一班狼子野心之徒,第一个便要拿雍国开刀。他们断不会再给雍国嫡子为质的机会,咱们切勿做了他人的手中之刀……”
觉枫这番言辞倒是出了晴喧所料,他心绪稍平。
“哎呀……”晴喧被怀中木盒膈得痛出了声。他掏出那盒,疑道:“那这药丸上的字……”
觉枫不解,打开药盒,捏起一粒小丸,仔细分辨。
晴喧眼中布满失落,知道这药丸镌字的事并非觉枫所为,酸涩撇撇嘴:“晓看天色、暮看云……”
见觉枫仍是一粒粒摆弄着,讥诮道:“这盒丸药不会是奕国摄政王所赠吧……”
他嗤笑出了声,“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好狠的心吶,九哥……”晴喧将一颗泪噙在眼中调笑道。
觉枫头皮发麻,懵得厉害,这丸药在他手侧多日,他知道这药必然为上等药材所制,虽他仍不时以血浇灌幽灵草为盛镜尘作药,可自感身体康健,不舍得服用。在他心中,药便是药。让急需的人用了起效便好。
谁知堂堂奕国摄政王会如有这般细腻心思在药上镌字。
他脸色霎时成了红的。
可那封信拖初神医带去,虽给初神医说得是不急,可他们应该也到了许多日。想他已经看过,如今全无动静,应是默默允了。
晴喧看得出觉枫失意神色,心沉入了谷底,勉力扯了扯唇角:“母后只给了我三日,三日后她便会让容侯来审你。到时候,你莫要再说这番言辞。他们撬不开你的嘴巴,也会有别的办法……”
觉枫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口中应承:“君上放心,微臣有办法应付。”
晴喧厉声呵斥他:“九哥,聂觉枫,答应我,你不会做傻事,无论何时,都要活着……暄儿不会让你出事……”
暄儿霎时又成了当初的孩童,自己似乎也还是寺院洒扫的小侍。光阴不肯容留片刻,将世间一切乌天盖地地卷了走。
三日后,陆鸣慌慌张张来寻觉枫,六神无主的神思看到觉枫的瞬间才稍稍安稳了些。
“我的九哥啊,你怎么还打得住坐啊。宫里出了大事……”陆鸣急得满头大汗,看着觉枫穿了件灰袍,简简单单束了发,如谪仙般神色怡然,嗔怪说道。
觉枫在等有两处或三处消息。
这三日,他起初不吃不喝关在屋里,彻头彻尾地寒心,万念俱灰。可一念升起,心念如照,气通神畅,待做了决定,一颗心如置在湖中。不管哪方消息先到,都可以笑着应对。
怔开双目,他拍了拍陆鸣肩膀,捧了一杯香茶递给了他。
“天塌不下来,先喝口茶……”
陆鸣急急喝了茶,畅快了不少,“宫里传出风声来,君上在风桓宫跪了三天三夜,回去还病了。”又传出来“十日后,君上便要大婚,娶的是崔尚书的嫡女崔婉樱……”
“好快。”觉枫心中暗忖,一切都比他预想得还要快,他迟疑问道:“君上可安好了……”
陆鸣犹疑地摇了摇头。
“陆鸣,御羽卫中你最是恭谨持重,念羽毕竟年轻,新得重用难免骄矜些,有些事你还要提点他些……暄儿……今后拱卫君上的事便要交给你了……”觉枫低头含住水汽,仍面带微笑交代。
陆鸣恍惚了,九哥说的分明是交代后事,却听起来如唠家常一般,他越听越不对劲。
“不是,觉枫,你要去哪儿……”
觉枫将贴身的短刃弯刀从腰上卸下,“啪”地放在桌上。“兄弟,没什么好东西,这把刀留给你。”
陆鸣越来越心慌:“九哥,觉枫,你到底要干什么……”
远远一方马队,马蹄声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
“陆鸣,你听我说,君上刚刚登位,需要个清白光正的身份,雍国不能乱,我想用自己的法子试试……”他又将周身束带扎了扎,沉吟片刻说道:“还有最后一件,我有个姓张的朋友,本邀他来游玩,这次看来不凑巧。还要劳烦你让他住在你家,找机会送他进宫去见君上。彼时,他最能逗殿下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