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好开心,你最棒了!”萧笙又吸了吸鼻子,蹙眉道:“你就宰个老太监而已,怎么搞得跟在血池里泡了一晚上般?”
“这个嘛……”了然挠了挠光头:“说来话长。”
摒尘回佛寺找到圆觉时,老头面色铁青,已经断了气。
他“扑通”一声跪在师尊面前,嚎啕大哭,哭喊着:“师父……是徒儿无能,三番五次害您老人家涉险,终于害你赔上性命!”
那死人突然睁眼,坐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乐道:“哈哈哈,骗到了!骗到了!”
摒尘的的悲恸立即化为愤怒,瞪着一双泪痕未干的眼睛,恼羞成怒道:“师父!不是什么事都能拿来开玩笑的!”
圆觉见向来柔善好欺的徒弟也动了怒,连忙敛去嬉笑。捂着心口装可怜:“也不全是骗你,确实只剩一口气了,差点没缓上来。”
摒尘想想也是,和湛云散人的生死一战何其凶险,即便是威震武林的圆觉肯定胜得不轻松。他扭头看向柳太师枯槁的尸身,心有余悸道:“他不会也是装死吧。”
圆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无哀伤的感慨:“他吃了我一掌,应该是死透了。”
老和尚不忍再看,又将头扭回来,感伤道:“我们一生中无数次过招练手,从来都是平分秋色。二十年前他暗算我,可惜我担心你的安危,急于脱身,双方并未见真章。直到今日……才是生死一搏。”
摒尘与他心意相通,也被他的哀伤传染,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不想那老和尚转瞬又变成眉飞色舞的模样,乐道:“看来老衲的天下第一是实至名归嘛!半点水分都没有哈哈哈!”
“师父!”摒尘怒吼一声,不愿与疯和尚一般见识,站起来就走。
“你个逆徒!也不来扶为师一把!”圆觉摇摇晃晃站起来,可惜摒尘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用轻功不管不顾的跑远了。
尺素坐在熙岚床前,仔细的给她脖子上的伤口抹药。伤口不算深,也未伤到要害,只是从此会留下一道疤,时刻提醒父女之间的嫌隙。
“姑姑……”熙岚一夜无眠,此时仍不肯入睡,委屈巴巴的看着尺素:“以前那次,你被挟持的时候,父皇也是这么选的么?”
“是。”尺素苦笑。
“那你不恨他么?”熙岚固执的索要一个答案,急于寻找共鸣。
“那时候,肯定是恨的。”尺素道:“可日子久了,若老记着,便是折磨自己。”“可就这样原谅他,也太不划算了!”熙岚想起尺素施舍给白晔的盈盈浅笑就替她不值。
“你父皇也不算坏人,”尺素正色道:“只是他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我们不同。我们看他像坏人,没准他看我们才像傻子呢。”
“傻子就傻子!”熙岚气得在被窝里踢腿:“反正我生气了!我才不原谅他!”
“哎……那就先气着吧,”尺素的脾气如传说中的一样好,摸了摸熙岚额前的乱发:“等你长大一些,再决定是否要原谅他。”
熙岚在她温和的抚慰下平静下来,呆呆的看着尺素温和美丽的眉眼。
真羡慕了然有这么棒的娘亲啊。
如果……如果?如果自己能嫁给表哥,有个这样的婆婆也不错嘛!
于是公主殿下手忙脚乱的从伤春悲秋里爬出来,腆着脸邀宠:“姑姑,其实我喜欢表哥!”
尺素略微一愣,无奈笑笑,柔声道:“喜欢他可以,但若想嫁给他,恐怕是没戏了。”
“为什么!”熙岚顿时急了:“是因为我不好?还是因为我爹太坏?”
“都不是……”尺素摩挲着她的手安慰:“你那傻表哥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熙岚又惊又气,脑子里把海棠凤凰女大夫又过了一遍,并未发现谁有重大嫌疑。
尺素疑惑的看着她急得通红的小脸,试探道:“你真不知道?”
我可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我不知道!”熙岚晃着尺素的手,央求道:“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嘛。”
尺素笑而不语,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你果然还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一些,自然就知道了。”
摒尘从疯疯癫癫的老和尚那逃出来,心道如此看来全家都无碍,于是径直去找白晔辞行。
白晔正呆坐在銮殿的龙椅上,一脸挫败。他并不叫人侍奉,只木然看着空荡荡的大殿。
世事无常,经过一夜的风云变幻,他虽保住了江山,坐稳了皇位,却也失去了一直以来的骄傲。还有女儿。
摒尘轻车熟路的走进去,做了这空旷大殿里唯一的臣子,抬头与白晔对视。
白晔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有一瞬的错愕,讶异道:“你不上来么?”
“我上去干嘛,那是你的位置。”摒尘说得云淡风轻,无所谓的耸肩。
白晔便浮出一个笑容,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哽咽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摒尘也很坦诚,苦笑道:“我是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争不过你,故作大方罢了。”
“什么斤两不斤两的,我才是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白晔顺着台阶走下来,与摒尘并肩而立,一起看着纯金打造的龙椅上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并肩站在一起,在白晔的记忆中,自己明明比那窝囊皇帝高大不少,今日细细看了,才发觉事实并非如此,只是白晔习惯挺立着,而李瑾习惯微微佝偻着,气势不同罢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见得比李瑾高。